「想死,還是想活?」
馮陸毫不猶豫的道:「想活!」
這位韓先生看著風度翩翩,可那雙眼睛仿佛能看穿自己的一切,讓馮陸半點隱瞞的念頭都不敢有。
而且,楊老板對這位韓先生頗為看重,幾次三番在討論重要事務時都聽了他的建言,由此,整個州廨對韓紀頗為敬重。
「使君在陳州頗為不易。」
「是。」
「使君為陳州軍民操碎了心。」
「是,使君英明。」
「可即便是如此,依舊有些小人在背地裡中傷使君,或是陽奉陰違,或是針鋒相對,你說說,這等人,該如何?」
馮陸抬頭,看著風度翩翩的韓先生,突然福至心靈,「小人記得了,他們都合夥貪腐。」
韓紀笑道:「看看,老夫說什麼來著,這人犯錯吧,不要一棍子打死,咱們得給他改過的機會。」
赫連燕看著他,心中發寒。
隨後,馮陸寫了一份名單。
韓紀看了看,「好像少了幾個。」
馮陸此刻把自己當做是一塊爛肉,「小人記性不好。」
增補了幾個名字後,韓紀把名單遞給赫連燕,「交給郎君。」
赫連燕就像是接過燙手的山芋,急匆匆的去了楊玄那裡。
「人不少啊!」
楊玄有些唏噓。
「不過,除惡務儘!」
赫連燕回到自己的地方,叫人弄了杯滾燙的熱茶。
「這是清洗!」
她徹底弄明白了。
沒多久,就傳來消息。
各處缺編的都補滿了,上位的都有一個特點……是楊老板的擁躉。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讓人目不暇接。
「不隻是清洗,還是占位置。」
赫連燕覺得皇叔當初也該學楊玄來這麼一下,保證潭州鐵板一塊,皇帝就算是想動他,也得掂量掂量逼反皇叔的後果。
走出值房,就見幾個小吏在說事兒。
「貪如火,不遏則燎原。使君這話精辟!」
赫連燕也覺得精辟。
但她更好奇楊玄這般舉措的意思。
第二日,楊玄去了縣學。
赫連燕陪同。
到了縣學,那位脾氣古怪的先生李文敏,對楊老板頗為恭謹。
學生們集結在校場上,往日這裡是他們跑步操練的地方,今日使君大人來了,就變成了校閱的地方。
「使君請看。」李文敏指著下麵的學生說道:「當初使君曾說莫要一味教導他們文章詩賦,老夫還覺著使君粗鄙無文……幸而使君寬宏大量,沒和老夫計較。」
赫連燕臉頰抽搐,心想這位使君大人看似寬宏大量,可暗地裡下手卻格外狠毒。
他沒收拾你,定然是還用得著你。
「剛開始傳授使君的那些學問,學生們很是好奇,老夫也好奇。要教授學生,自己就得先琢磨透徹了。老夫越琢磨就越覺著這門學問精深博大,要緊的是,這門學問能用!」
楊玄頷首,「學以致用,若是都不能用,還學了作甚?」
這裡是北疆,不是鶯鶯燕燕的長安,詩賦文章擋不住北遼鐵騎。
「如今學生們懂的越發的多了,有的學生父母不識字,聽著自己的孩子說什麼天地的,就慌了,以為是邪門歪道,就來學裡說不學了。老夫當場就嗬斥,可怎麼嗬斥都無用,引得別的家長也跟著躁動起來。」
愚昧!
赫連燕暗道。
但比潭州好。
潭州百姓看到天上一朵雲彩像什麼怪物,馬上跪下祈禱祭拜。
「那你是如何解決了此事?」楊玄覺得這事兒還是宣傳的問題,對了,包冬既然來了,這事兒也得負責上。
不過,玄學眾人到了之後就沒消停過,對楊玄選的地方讚不絕口,但對裡麵的構造卻極為不滿。
按照某位灑脫之士的說法:我等寧可食無肉,也得居有竹。
連死都想死的灑脫些的玄學子弟,很難伺候啊!
楊玄乾脆就把錢糧交給寧雅韻,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想怎麼修,隨便。就一條,錢糧就那些。
「後來老夫想著借用使君的威嚴來壓壓他們的跋扈,就說此乃使君定下的課本,沒想到這話一出口,那學生的父母馬上就變了臉,他的阿娘抽了自己一巴掌,說自己早上撞邪了,犯糊塗。他的阿耶說自己喝多了,滿嘴胡言。」
這威信,比皇叔強太多。
赫連燕問道:「後來呢?」
李文敏看都不看她一眼,「他的父母說,這孩子以後隻管教導,若是不聽話隻管毒打,打死算他們的。」
楊玄乾咳一聲,「別打的太狠。」
「是。」李文敏笑道:「一般都是抽幾戒尺。」
到現在為止,學生們的站姿依舊挺拔,讓楊玄很滿意。
他走過去,說道:「你等讀書數年,業有所成。按照我的看法,應當再讀幾年。可這裡是陳州,對麵是窮凶極惡的三大部和潭州北遼軍。所以,等不了那麼久。你等應當也知曉了,最近陳州出了不少空缺,我在想,你等可能勝任?」
瞬間,那些學生鼻息咻咻。
「我來了,看到了,聽到了,我覺著,你們能勝任!」
赫連燕心中一動。
這些學生去做小吏……楊老板豈不是又多了一波擁躉?
這般下去,整個陳州就會被他經營的如同鐵板一塊。
如此,老娘跟著他也算是有了保障。
但她想到了當初寧興來人時,皇叔選擇了束手就擒。
這事兒還不保險啊!
「好生做,我會一直看著你等。」
楊老板微笑著結束了自己的講話。
「多謝先生!」
學生們整齊行禮。
赫連燕低聲問道:「郎君,若是長安來人要拿你,你可會如皇叔般的束手就擒?」
楊玄看了她一眼。
你抽了吧!
赫連燕想拍自己一巴掌。
這是楊狗啊!
皇帝若是想弄死他,他會束手就擒?
可楊玄以後的路註定不會好走,一家三姓是對頭,未來的太子應當也想弄死他……若是他沒有自保之力,老娘也會跟著倒黴啊!
學生們湧了過來,問著各種問題。
「敢問娘子,咱們出仕後,還能回來讀書嗎?」
老娘也不知道啊!
楊玄周圍全是人,這個學生看著身材瘦小,擠不進去,就來問楊玄的隨從。
「應當能的吧!」
赫連燕隨口忽悠了學生,心中一動,問道:「你這就要出仕了,可想過好日子是誰給的?」
「使君!」
「那陛下呢?」
「陛下?」學生恍惚了一下,「我不記得了。」
這是什麼答案?
赫連燕問道;「你不想著對陛下忠心耿耿嗎?」
學生的眼中多了怒火,「當我們的親人出城種地被殺時,他在哪?當我們餓的奄奄一息時,他在哪?當我們絕望時,他在哪?
這裡是北疆,我們自己耕種,自己廝殺,自己保護自己。
是使君帶著我們擊敗了三大部,是使君給了我們活路,是使君讓我們窮人的孩子破天荒的能讀書。
你可知曉當我帶著書本回家時,耶娘落淚?
你可知曉,當我第一次寫出自己的名字時,阿耶去告慰祖宗的歡喜?
當我們陷入絕望時,長安的帝王視若無睹。是使君給了我們這一切。
我們每個人。」
學生張開雙臂,仿佛這樣就代表了所有人。
然後,認真的道:
「我們,效忠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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