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有人肚皮被插上燈芯,靠著肥油燃燒,晝夜不歇。
有人被丟進大鍋中熬煮,成為軍糧。
男子皆死,女子被蹂躪……
故而,做人,莫要太貪婪。莫要自視甚高。
別把自己視為神靈,把天下人視為螻蟻。
須知,天道好輪回,說不得,哪一日就會翻覆。」
「是啊!」韓紀點頭,「陳國多少權貴豪紳,等大唐立國時,殘存無幾了。」
曹穎說道:「可一家五姓卻獨存多年。」
你這不是和領導較勁嗎?
韓紀看了曹穎一眼,覺得老曹有些飄了。
曹穎也發現了自己的錯誤,乾笑幾下。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楊玄上馬,被人簇擁著遠去。
「這話倒也精辟,不過,卻難說啊!」曹穎說道:「什麼鬼神報應老夫是不信的。若是有報應,那些壞事做絕的人,為何世代富貴?」
「此言甚是。」韓紀也是個無法無天的。
二人相對一視,覺得一種默契油然而生。
曹穎的話讓楊玄想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大唐。
那位科舉不第的鹽幫首領帶著叛軍一路勢如破竹,攻破長安。
「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儘公卿骨!」
什麼帝王,什麼世家門閥,最終還是淪為了刀下鬼。
「這兩句詩好重的殺氣!」赫連燕策馬上來,有些不解,「郎君可是心有殺機?」
楊玄搖頭,「就是隨口而出。」
薑鶴兒說道:「哪能隨口就出名句呢?」
「我就能啊!」
楊玄心情大好,見薑鶴兒一臉鬱悶,不禁笑道:「詩詞不過是消遣罷了。」
「那郎君可能再來幾句殺氣重的?」薑鶴兒偏頭問道,「我要修煉劍法,氣勢還不夠。若是有殺氣中的詩句,每次念念,想來會有好處。」
「這個啊……」楊玄說道:「等以後吧!」
他策馬衝了出去。
林飛豹緊緊跟隨,就聽楊玄輕聲吟誦,「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儘帶黃金甲!」
這詩簡單。
但一股子霸道的殺氣卻令人心頭一震。
林飛豹想到了孝敬皇帝。
陛下死的冤,郎君這是懷恨在心,隻等攻破長安,便殺儘那些亂臣賊子!
「好!」
林飛豹不禁大聲叫好。
張栩卻從另一個角度發現了這首詩的妙處,「滿城儘帶黃金甲啊統領!」
林飛豹點頭,「郎君的麾下,自然該身穿金甲。」
回到州廨,王老二說道:「郎君,我去看雜耍。」
「去吧!」
王老二把馬交給護衛,一溜煙就跑了。
楊玄看了一眼木架子上的梁花花,問道:「查過了嗎?」
老賊點頭,「查過,沒問題。」
「那就好。」
回到州廨,楊玄安排了一些事情,隨即出發去桃縣。
……
楊玄到桃縣時,正好遇到了一場秋雨。
深秋的雨稀稀拉拉的下個不停,天空仿佛被墨汁潑灑了一般,一邊濃墨重彩,一邊輕描淡寫。
桃縣縣城就在這片山水畫中,城頭的軍士依舊在雨中站的筆挺,目光炯炯。
數百騎疾馳而來,距離百餘步開始減速。
「止步!」
拒馬後,一個軍士高呼。
楊玄下馬,把鬥笠往上掀了些,「陳州楊玄。」
「見過楊使君!」
楊玄牽著馬進了城。
街道兩側的店鋪開著,商人們雙手袖在袖口裡,懶洋洋的站在櫃台後麵,上半身趴在櫃台上,或是和夥計漫不經心的說話,或是和串門的同行聊著生意,或是百般無聊的打盹……
行人靠著街道兩側,躲在屋簷下緩緩行走,偶有人站在屋簷下,大聲咒罵著這個鬼天氣。
也有人負手站在屋簷下,吟誦著自己剛作的詩詞。
「郎君,餓了!」王老二歷來都是餓了就說。
「那裡有吃的。」
楊玄此行不趕時間,看看時辰還早,就尋了一家酒肆。
酒肆裡客人坐了一半,有男有女。
大唐民風豪邁,女子和男子同行,同遊很常見。
楊玄進了酒肆,烏達上前,幫他解開蓑衣和鬥笠。
楊玄抖抖身體,找了個空位。
「讓兄弟們吃些乾糧。」
隨行的人太多,隻能在外麵等待。
「說是黃相公病倒了。」
「是啊!都好幾日沒見到了。」
兩個男子在低聲說話。
為了安定人心,哪怕是黃春輝,也得隔三差五出來露個麵。就和當年劉擎在州廨裡大聲叫罵一樣,罵的越凶,百姓就越安心。
劉擎當年是陳州的主心骨,而黃春輝在北疆軍民的心中,不隻是主心骨,更是北疆的守護神。
他若是病倒了,北疆民心士氣就會亂。
「黃相公這身子骨也算是能熬的,這麼些年,當初看著病懨懨的,如今還是病懨懨的。」
「這是為了咱們在熬著呢!」
「是啊!」
「是為何病倒了?」楊玄問道。
男子看了他一眼,「說是被氣的。」
氣的?
不能吧?
在楊玄的印象中,黃春輝就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這樣的人,說句實話,一般人你想氣壞他真的不可能。
「客官的餅子。」
夥計送來了楊玄的飯食,他一邊緩緩吃著,一邊想著此事。
「相公若是撐不住,怕是會致仕。」
幾個婦人穿著不錯,估摸著是來此聚會飲酒。此刻也在說著此事。
一個眯眯眼婦人說道:「相公若是致仕,就是廖副使接任吧?」
「多半是。」
「有人說長安那邊不願意,想安插個新節度使。」
「任誰來了,我都隻信北疆的人。」
「那是,上次那個誰,徐國公張楚茂吧!洋洋得意的來了北疆,看似威武,卻被遼人打的潰不成軍。這樣的人竟也敢窺探節度使之位,恬不知恥!」
張楚茂的名聲在北疆算是爛大街了。
「廖副使年歲也不小了,就怕撐不住幾年。」
「廖副使,還行吧?」
「行什麼?扛著馬槊威風凜凜,可走路卻越來越慢了。」
人到了歲數,多年的損傷漸漸積累,加之身體機能蛻化,故而會步履蹣跚。
「廖副使若是撐不住幾年,誰來執掌咱們北疆?」
「後麵的……好像沒怎麼聽說。」
「哎!陳州的楊使君啊!」眯眯眼婦人興奮的道:「那可是個文武全才,連相公都誇好呢!」
黃春輝何時誇我好了?
楊玄無語。
「楊使君?就是年輕了些!」
「有本事還怕年輕?」
「三大部被他滅了兩大部,這樣的年輕人,若是能執掌北疆,咱們還怕什麼北遼?」
「若是楊使君執掌北疆,少說能待二、三十年吧?那咱們還擔心什麼呢?」眯眯眼見楊玄俊美,就挑眉問道:「年輕人,你說是不是?」
楊玄尷尬一笑。
有人揭開門簾走了進來。
是個小吏。
冷風也隨之而來。
眾人不禁看著小吏。
小吏目光轉動,最後找到了楊玄。
行禮。
「見過楊使君。相公請使君前去。」
眯眯眼目瞪口呆,「你,你……」
楊玄起身,對她微微一笑,「在下楊玄,承蒙誇讚。」
……
感謝「山寨廚師」的盟主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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