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錯特錯!」
楚荷,完了!
楊嘉說道:「楚荷死了,對於國丈而言不是壞事。」
楊玄會上皇帝的黑名單,而楊玄是周氏的女婿,周勤甚至破了多年的規矩,來到了陳州。由此可見,周氏對這個女婿的看重。
皇帝和周氏對上了,對於楊氏,對於國丈而言,是上天賜福啊!
周氏隱隱脫離了楊氏的控製,這讓國丈私底下頗為惱怒……失去了王氏和周氏後,一家五姓僅存一家三姓,實力大減。
皇帝樂於看到這一幕。
但周氏的女婿卻支持黃春輝,黃春輝也頗為看好楊玄,甚至當眾說楊玄便是廖勁之後,北疆節度使的不二人選。
這是犯大忌諱!
黃春輝離死不遠,且他功勳卓著,皇帝若是不想激怒北疆軍民,黃春輝就算是去了,也不能對他的家眷如何,反而還得安撫。
但楊玄不同,太年輕。
這等年輕人支持北疆和長安對抗,一旦他成功執掌北疆,將會給北疆、給大唐帶來什麼變化?
「有趣啊!」
楊嘉微笑,睜開眼睛,「盯著盧強,尋機,老夫與他飲酒。」
「是。」
……
初夏的陳州大地上,生機勃勃。
農人在田間勞作,看著不緊不慢。
「阿翁,你看,一群狗在打架!」
周新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沒出過關中,此刻就像是脫韁的野馬,若非周勤在,估摸著就沒影了。
「以往的世家子,到了歲數就得出去歷練。行路難,就是要讓你去體驗那個難。不體驗,你如何知曉世間並非如你想像中的簡單。
此次帶你出來,你阿耶也是存了讓你歷練的心思。這裡,老夫看著頗好。」
周勤輕鬆策馬而行,看著孫兒撒歡。
周新回頭道:「阿翁,此行主要是看望阿姐和阿梁,歷練也是其一,可我知曉,看望阿姐和阿梁換個人來也行。
至於我的歷練,到了陳州,有姐夫看著就是了,阿翁你卻也來了,怕是還有別的事吧?」
這便是世家子的敏銳。
周勤也不瞞他,「黃春輝吐血,更是推了你姐夫出來,北疆局麵由此驟然大變。等黃春輝致仕,廖勁上來,你姐夫怕是也會去桃縣。可想接任節度副使何其艱難!」
「咱們家能幫忙吧!」周新問道。
「能啊!可此等事卻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於是老夫來此,便是想看看,這個代價,可值當。」
周勤說的理所當然,周新也覺得理所當然。
哪怕是周氏子弟,甚至是周新,若是沒出息,周氏也不會把資源傾斜在他的身上。
世家門閥能傳承多年,靠的便是這一套。
能者上,庸者下!
永遠保證家族的資源用在最有前途的子弟身上。
永遠保證最出色的人站在周氏的頂端。
如此,家族自然能永葆強盛。
說起來,就和一個國家一樣。
所以,才有人說世家門閥便是一個縮小的國家。
周勤下馬,他穿的是青衫,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看著就像是個普通的老頭。
「別跟著。」周勤對隨行的護衛說道。
「阿郎,不安全!」護衛說道。
周勤淡淡的道:「你以為老夫手無縛雞之力?」
祖孫二人走向了田間。
「阿翁,好臟!」周新看到了糞便。
「嗬嗬!」周勤拐個彎,從那裡經過。
「阿翁!」周新不肯過去。
「過來!」周勤板著臉。
過了這一段路,周勤說道:「世家子歷練,尤其要吃苦頭,一生順遂的人,不可當大事。」
幾個農人坐在前麵的田埂上歇息,笑著說些事兒。
「諸位,打擾了。」
周勤笑眯眯的拱手。
農人們起身,為首的老人叫做張得,說道:「老哥這是來散心呢!」
「這眼光,毒辣!」周勤指指周新,「家中的小子不懂事,老夫便帶著他來看看農耕,讓他知曉糧食來之不易。」
「是這個理。」張得看看周圍,「這地方臟……」
「我年輕時,隨便席地而坐,有時候困了,靠著什麼就能睡。」周勤隨意坐下。
周新蹲在一邊,看著眼前的景象發呆。
「老哥,這種地,一年收益可能吃飽?」周勤問道。
張得說道:「這邊種地,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這老夫知曉,旱澇保收那是美夢,種地人,就指望老天爺賞飯吃。」
「老哥是個明白人。咱們陳州啊!種地卻不怕老天爺,旱了,咱們挖渠引水,不行就挑水。北疆人不服輸,就算是老天爺作難,咱們也得和它鬥一鬥。哎!可就怕異族啊!」
「說說。」周勤笑道。
「草原上有三大部,無惡不作,每年都來襲擾,看到莊稼就踩壞,看到有人種地就殺。咱和老天爺鬥,大不了沒飯吃,去乞討都成。可那些異族啊!他是要命呢!老哥你說是不是?」
「是這個理,沒道理種地把命都種沒了。」周勤微微蹙眉。
「咱們都絕望嘞!該扛活的去扛活,該做夥計的去做夥計,可一輩子種地,看著好地荒廢在那,心不甘呢!」
張得吐了一口痰,看了別過臉去的周新一眼,就用鞋子踩踩。
「這後來啊!就來了個楊使君,這楊使君凶啊!聽聞這等事就坐不住了,帶著麾下四處廝殺,滅了瓦謝部,滅了基波部,滅了馭虎部,咱們的好日子,這才算是來了。」
子泰得了農人的心。
「如今不怕了?」
「不怕!剩下個鎮南部,聽聞楊使君之名都能嚇尿了!咱們怕什麼?」
眾人鬨笑。
周勤問道:「日子是越來越好,可老夫聽聞啊!黃相公和長安鬨翻了。老夫擔心啊!黃相公一去,廖副使上位也撐不住幾年,到時候……說是黃相公看好楊使君?」
「就是,老夫的三表哥的侄子當時就在桃縣,親耳聽到相公說了,說楊使君要得!」張得得意的豎起大拇指。
「可就怕長安不滿,到時候壓製楊使君,那,該怎麼辦?」
女婿若是去了桃縣,就會和長安漸行漸遠。
失去了長安的支持,能支撐北疆的有什麼?
民心!
百姓無知,隻知曉趨利避害,到時候重壓之下,眾叛親離,子泰倒台,周氏也會跟著元氣大傷!
所以,周勤想知曉民心如何。
「也怕嘞!長安來人,咱們都當做是仙人,遠遠看著,不敢靠近。誰都怕陛下雷霆震怒,一巴掌拍死了咱們。」
這是應有之意。
周新坐下,嘆息一聲。
周勤依舊微笑,隻是,眼神微黯。
張得回憶了一番,笑道:「那時候咱們得過且過,也不知曉什麼道理。
後來,開了縣學,不隻是教導什麼之乎者也,還教導了許多道理。
老夫村裡就有人去讀書,每月回來,就會在村裡宣揚一番,說什麼……
使君交代的,不能讓百姓做睜眼瞎,要把外麵的世界告知大家。
老夫記性不好,他說的太多,大多都忘了。就有一次,他說了一番話,老夫牢牢記著。」
張得抬起頭,「使君說,做人做事,許多時候無需去琢磨什麼大道理,就一條,將心比己。
百姓辛苦勞作,麵朝黃土背朝天,繳納賦稅,服勞役,讓官吏有飯吃,有衣穿。
咱們陳州的道路,陳州的溝渠,陳州的……咳咳,啥都是百姓弄出來的。
沒有百姓,就沒有咱們官吏,沒有陳州,沒有北疆,沒有大唐。百姓如此……什麼……」
「偉大。」邊上一個年輕人說道。
周勤發現年輕人的眼中有光。
「是了,就是偉大。
百姓如此偉大,為咱們做了那麼多,將心比己,咱們該為他們做些什麼?是不?
於是,百姓沒錢買種子,使君就出錢,不要利息,收成後償還就是了。
百姓被欺負,使君聽聞氣得吃不下飯,帶著人清理那些貪官汙吏……
這人吶!老哥,是要講良心吧!」
周勤點頭,心中微微一動。
張得說道:「使君對咱們如此,咱們沒什麼能報答的,就一個,誰欺負了使君,咱們就弄誰!」
張得的眼中也有光,是一種在長安看不到的光彩。
「長安呢?你等不怕陛下震怒?」周勤問道。
老人轉向南方,開口。
「he~tui!」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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