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他二十歲。
那個孩子還是沒成啊……楊玄仿佛看到父親在陵寢中苦笑的模樣。
還有,是誰給虯龍衛傳遞了信號?
這人不但知曉自己當日遇險,更知曉自己的動向。
鏡台的人?
可鏡台是王守的地盤,要想令人盯著楊玄,短時間還行,時日長了,定然瞞不過王守。
那麼,還有誰?
楊玄腦袋都要想炸裂了。
突然嗬嗬一笑,「不想了。」
「副使!」
大隊人馬緩緩而行,楊玄策馬過來,引發了一陣歡呼。
他揮揮手,歡呼聲越發大了。
「這便是我的虎賁!」
楊玄再度看著洛陽方向,「您,看到了嗎?」
……
「陛下!二郎!」
半夜,寢宮中傳來了貴妃的驚呼聲。
外麵值夜的內侍和宮女趕緊走到門邊,側耳傾聽,隨時準備進去。
皇帝躺在床榻上,惶然睜開眼睛。看到貴妃的一瞬,他猛地坐起來,一把推開貴妃,「賤人,滾!滾!」
貴妃被他一把推到了床下,狼狽爬起來,「二郎!」
半果的貴妃也無法讓皇帝生出一點興趣,他眸色漸漸平靜下來,「朕,方才魘著了。」
貴妃爬上床榻,「嚇死我了!」
她蹙眉,「有些熱,來人。」
吱呀!
寢宮的門緩緩開啟,聲音很小。
進來兩個內侍。
貴妃說道:「加冰。」
「是。」
兩大盆冰塊被送進來,大門關閉,寢宮內的溫度也漸漸降低。
「二郎是夢到了什麼?」
皇帝閉上眼睛,顯得有些疲憊,「朕,夢到了野獸。」
「哦!」
那就不是事。
隨後,皇帝一直睜著眼睛。
起床後,韓石頭來了。
早飯時,皇帝看著案幾上的飯菜搖搖頭,「朕吃不下。石頭。」
「陛下。」韓石頭欠身。
皇帝放下筷子,韓石頭注意到他的眼袋又大了不少。
「你去一趟洛陽。」
韓石頭低頭,「是。」
他沒走,而是等待皇帝的交代。
皇帝沉吟著,韓石頭擺擺手,殿內的人悄然退下。
一個宮女出去後側身左轉,無意間看到了皇帝眼神。
驚恐!
仿佛是看到了什麼令他驚懼的東西。
這是我錯覺吧?
皇帝的驚恐不過是一瞬,就被厭惡和冷漠取代。
「朕夢到了孝敬皇帝,想來多年也未曾去看過他。你代朕去一趟,好生祭奠。」
韓石頭的脊背一顫,「陛下的身子……」
作為皇帝的身邊人,他早就發現了皇帝今日不對勁。
這是,作噩夢了吧?
皇帝輕聲道:「那條老狗……昨夜朕做了噩夢。你去,虔誠些。」
「是。」
禮部調集了官吏,備齊了祭祀的東西,隨即在韓石頭的率領下,急匆匆趕赴洛陽。
「這是去作甚?」
禮部是侍郎秦簡帶隊,出了長安後,他就去尋韓石頭。
韓石頭說道:「陛下思念孝敬皇帝。」
嗬嗬!
這話,連隨行的小吏都不信!
孝敬皇帝當年的事兒在外麵傳的沸沸揚揚的。
一個被帝後看重的太子,突然就被廢了。
然後,就被一杯毒酒送走了。
這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大夥兒不得而知。
但架不住猜測啊!
這事兒裡誰拿到了最大的好處?
李泌父子!
誰受益,誰的嫌疑最大!
這是最樸素的偵破手段。
所以,韓石頭說皇帝思念孝敬皇帝,秦簡差點就笑出聲來。
一路到了洛陽偃師。
歇息一日,沐浴後,再度出發。
緱氏鎮,這裡是一位高僧的故裡,也是恭陵的所在地。
守陵官員和將領出迎。
「最近不大對。」守陵官員一臉晦氣,「下官每日都會去陵寢上香供奉,可每日都會有一群鳥兒飛來,拉的下官滿身鳥屎。」
「換了別人呢?」韓石頭問道。
官員苦笑,「一樣。」
將領說道:「按照下官的意思,就該想法子弄死那群鳥,可……」
官員冷笑,「這可是孝敬皇帝的陵寢,能隨便殺生?」
韓石頭點頭,「是不能!」
將領嘆息,「那就頂著鳥糞去祭祀吧!」
官員尷尬的道:「要不,下官給少監弄個鬥篷?」
韓石頭畢竟是皇帝的代表,被鳥糞弄一頭一臉,皇帝的臉也掛不住啊!
陵寢中的可是皇帝的伯父,這是伯父對皇帝不滿嗎?
消息散播出去,皇帝能把他們二人活剝了。
韓石頭搖頭,「不必。」
秦簡乾咳一聲。「陛下思念孝敬皇帝,念及當年孝敬皇帝的慈愛,不禁傷感不已。」
哦!
不就是夢到了孝敬皇帝嗎?
於是令自己身邊的大太監來嚎幾嗓子。
伯父,你放過朕吧!
嗬嗬!
在這裡守陵,幾乎便是與世隔絕了。你要說這些人沒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現在,看戲!
當然,神色恭謹,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準備吧!」
韓石頭沐浴更衣,伸手拿了三炷香。
俯身點燃。
轉身。
看著陵寢。
緩緩走過去。
鳥鳴聲傳來。
一群鳥兒嘰嘰喳喳的出現在了陵寢前方。
「來了來了!」
眾人有些惶然……若是韓石頭被淋一身鳥糞,長安那邊為了泄憤,定然會說是他們對孝敬皇帝不恭,以至於鳥兒出手懲戒。
他們看著韓石頭緩緩走了過去。
鳥兒就在周圍盤旋。
但,沒過來。
咦!
有人輕咦一聲。
鳥群突然往這邊來了。
「來了!」
眾人緊張不已。
隻見韓石頭緩緩走過去。
走到了石碑之前。
噗通!
他身體一鬆,重重的跪下。
低頭。
淚水無聲滴落。
「陛下!」
鳥群突然從上空掠過。
鳥鳴啾啾,在藍天下,清脆回蕩。
韓石頭匍匐在地上。
顫聲道:「陛下!」
石碑無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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