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副使是去空手套白狼了。
「哪來的?」老劉哆嗦著,就差問他是不是賣身得的糧食。
「路過,看到坤州錢庫沒人看守,就進去拿了些。」楊玄笑眯眯的。
「呯!」
劉擎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幾,眾人不禁心中一凜。
「你在冒險!」
劉擎怒了,「但凡那人想著擒獲你的利益大過他掙的錢,你就成了北遼的俘虜!」
楊玄笑了笑,「我派人跟著他,但凡……」
老劉臉都氣紅了,楊玄趕緊安撫,「我這不是沒事回來了。」
「為這些錢冒險,值當嗎?」
「值的吧!」楊玄輕飄飄的道,接著起身,「還得回家看看孩子,走了啊!」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再看看劉擎,心想司馬嗬斥副使,副使灰溜溜的遁了,這誰大?
隨後眾人散去,韓紀留下。
「郎君,不易。」韓紀坐下,不客氣的給自己弄了一杯茶水。
秋季乾燥,劉擎事多容易上火,就令人準備了一大壺茶水冷著,隨時喝。
他自己也喝了一口冷茶,嘆道:「老夫知曉他不易。說實話,誰願意去冒險?老夫不願,他也不願。可北疆,窮啊!老夫為此絞儘腦汁,到處省錢,為此……你看看。」
劉擎指指鬢角,「不過數月,頭發白了許多。他,這是在心疼老夫呢!老夫知曉。」
韓紀笑道:「劉公與郎君相知,也是一段佳話。」
劉擎默然良久,摩挲著茶壺,感受著冷意,「老夫本有致仕之意。」
韓紀心中一緊,「郎君時常說,北疆缺了誰都行,就是缺不得司馬。」
劉擎搖頭,「這話,假!老夫不是耍什麼脾氣,而是……惱火他不肯和老夫說實話!」
韓紀苦笑,「您這話說的……」
「接不上來了?」劉擎指指他,「他來北疆時隻是一介少年,是老夫看著他長大的。
他什麼心思,老夫不說了如指掌,也能猜到些許。
這話,罷了,老夫尋你說也自尋煩惱。」
韓紀乾笑,「可不是。其實……老夫也頗為好奇啊!」
劉擎何等老辣,就算是有疑惑也不會和韓紀說,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想試探老夫!
韓紀故作不經意的看了劉擎一眼,劉擎神色平靜。
果然,是個老狐狸。
「北疆如今的局麵,看似平緩,可你我都知曉,底下暗流湧動。
長安會用各等手段來壓製北疆,文攻武鬥。這是外界的壓製。
北疆內部,豪強們會蠢蠢欲動,成為長安的內應。
北遼在側,若是尋到一絲破綻,赫連春會毫不猶豫的起大軍南下。
隻要擊敗北疆,他就能在北遼建立無上威望……
內憂,外患,你覺著未來如何?」
劉擎一邊問,一邊看著手中的文書。
韓紀深信,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視線內。
田曉等人滾了,北疆的局勢至少在表麵上暫時穩定了下來。
但也隻是暫時。
未來會如何,說句實話,韓紀也難以猜測。
劉擎問的是態度!
韓紀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斟酌了一番。
「皇帝好權衡,老夫隱隱覺著郎君對皇帝頗為不屑,興許是錯覺……」
「不是錯覺!」劉擎很篤定的道:「繼續!」
眼前的男人,說一聲楊玄是他看著長大的,沒誰敢質疑。
沒有這個男人,楊玄的仕途不會這般順暢。
這是知遇之恩。
而楊玄的回報是當了甩手掌櫃,把節度使府裡的事兒都丟給了他。
這份信任!
令人動容。
當然,老劉不時叫罵幾句楊玄,就被大夥兒華麗的無視了。
韓紀笑道:「皇帝如此,必然不會停止打壓,斷掉錢糧兵器隻是第一步,後續,老夫以為皇帝還會從各方麵壓製北疆,讓北疆軍民喘不過氣來。逼迫北疆內部生亂……」
「老夫問你的問題不是這個。」劉擎眯著眼,「說重點!」
咳咳!
韓紀說道:「皇帝老邁,如夕陽,郎君如朝陽。」
劉擎頷首,「繼續。」
這還得繼續?
韓紀看著他,「再繼續……犯忌諱。」
「老夫都替他當家了,還怕什麼忌諱?」劉擎說的淡然,聽在別人的耳中,卻格外豪橫。
韓紀苦笑,「是啊!後續,老夫看好郎君能擋住長安的壓製。一旦扛住了長安的壓製,北疆軍民必然會萬眾一心。
到了那時,除非是衛王繼位,否則老夫擔心……郎君會被北疆軍民裹挾,脫離大唐。
名義上興許屬於大唐,但實則成了國中之國!」
劉擎不置可否的道:「繼續。」
還繼續……
韓紀眯眼看著他,知曉這位老人是做出了某些決斷。
「到了那時,郎君會身不由己,隻能與長安形同陌路。要麼自己立國,要麼……」
「要麼什麼?」
「一旦不立國,郎君老去,小郎君壓不住那些驕兵悍將,加之少了大義名分,郎君一去,小郎君就有成為傀儡的危險。」
他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擔憂。
他是希望楊玄造反,在北疆自立,但他又知曉大唐國祚延綿,在天下人的眼中是正朔。
楊玄漸漸積累威望,他在時能壓住北疆,他走後,阿梁絕對壓不住!
楊氏霸業一世而亡,這算是什麼?
給兒孫招禍!
「你能看到這些,還算不錯。」劉擎眯著眼,「子泰說過,此生不負大唐,所以,你少蠱惑他謀反!」
呃!
韓紀沒想到劉擎還知曉此事,說明自己小覷了這個老人。
他誠懇的道:「郎君如今的處境很危險,恕老夫直言,郎君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之勢。
還是那句話,除非是衛王繼位,否則郎君此生不可能與長安和解。」
「此後謹言慎行。」劉擎眸色深沉,「去吧!」
韓紀告退。
走出大堂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時值下午,夕陽斜照。
黃昏的光,照的老人斑白的頭發發黃。
那雙眼,呆呆的看著案幾上的文書。
這是,累了。
心累!
韓紀心中嘆息,聽到腳步聲,回頭,卻是楊玄。他低聲道:「劉公怕是知曉了什麼。」
楊玄輕輕擺手,「去吧!」
韓紀一步步往外走,看到楊玄一步步走了進去。
腳步很輕,仿佛是擔心吵到劉擎。
韓紀心癢難耐,恨不能進去聽聽二人之間的對話。
想來,收獲會很大。
「劉公。」
「嗯?」
「許多事,無需擔憂。」
劉擎抬頭。
「你舍得和老夫說了?」
「您想知曉什麼?」
楊玄坐下,和他隔著一個案幾,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劉擎問道:「你,究竟是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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