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父愛
在韓紀看來,這個大唐病了。
而且病的不輕。
許多人會因此生出憂國憂民的心思來,甚至想拯救這個下滑中的大唐。
但韓紀不同,他覺得大唐下滑和自己沒關係。
本質上韓紀還是那種傳統的文人思維:爺讀過書,爺才高八鬥,你特麼的竟然不重用爺?
這是讀書人的普遍思維,不管是學霸還是學渣,但凡讀過書,就會生出這等念頭來。
起源也很簡單,在大唐能讀書的堪稱是鳳毛麟角。普通百姓一輩子能認識十幾個字,就算是沒白活。有人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
在這樣的背景下,讀書,就和上天修煉一樣。不管是鏈氣期還是元嬰老怪,但凡修煉過,在普通人的眼中就是神仙。
普通人看到讀書人會敬畏,覺著自己如同螻蟻般的卑微。
天長日久,讀書人就在這種氛圍中膨脹了,覺著自己是神。
無所不能的神。
可神靈竟然混在底層,神靈竟然沒法站在世界之巔。
這是何等的眼瞎,這是何等的臥槽!
所以,他們滿腹牢騷,覺著自己不被重用就是這個世界的錯。
所以,實際上這些膨脹,都是慣出來的。
韓紀原先就是這等想法,所以在給文思淼做幕僚時,出的主意狠辣。
就如同辣椒吃多了局部會受罪一樣,狠辣的主意同樣是在走鋼絲。
文思淼沒敢採用他的那個主意,後來太子倒台,文思淼為了清除後患,就把韓紀給坑了。
這是韓紀人生的一次重大轉折。
若是沒有這次轉折,按照他的性子走下去,遲早會因為傲氣和險峻的主意倒黴,甚至會帶累一家子死無葬身之地。
被流放後,他反思了自己的前半生,想了許多。想到自己狂妄的那些時候,他不禁脊背汗濕。想到自己膽大包天的時候,不禁後怕不已。
許多時候,磨難在折磨你的同時,也在成全你。
韓紀就在這個劫難的過程中,通過反思,不斷在成長。
他知曉了自己的錯,他願意糾錯。
但有一樣他不願意,那便是效忠皇帝。
在為文思淼謀劃的時候,通過文思淼,韓紀得知了許多皇家秘辛。
太上皇和李泌父子二人的醜事源源不斷的進了他的耳中。
原來,帝王就是這個鳥樣?
那老夫還尊重他乾啥?
加之被流放時經歷的那些磨難,韓紀的人生目標就這麼變了。
這輩子要鬨個大動靜!
什麼動靜最大?
造反!
所以,在他眼中野心勃勃的楊玄就成了自己實現目標的載體。
小夥,老夫幫伱造反要不要?
楊玄一直態度曖昧。
當北疆到了楊玄的手中時,韓紀覺得,這個目標,應當可以立起來了。
所以,他準備近期和老板好好談談。
但沒想到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兒,正好也是個契機。
那麼,就談談吧!
韓紀覺得自己能說動楊玄——你都成了帝王眼中的叛逆,此生,包括你的兒孫都別想過安穩日子。唯一的解決之道是什麼?
自立,謀反!
他準備了許多論據。
但這些論據在楊玄那句話之前紛紛崩碎。
「不,是討逆。」
嗡!
韓紀隻覺得腦海中猛的一震。
過往的許多事兒被一一回憶起來。
林飛豹等人的突兀出現,以及配合默契。
怡娘的古怪。
曹穎的古怪。
「老夫一直以為郎君應當是某個世家,就是那等落魄世家的子弟。」
韓紀很聰明,但太聰明的人往往會執迷不悟,陷入自己的邏輯怪圈中而無法自拔。
「是啊!」楊玄頷首,「落魄了。」
曾經的太子之子,混成了鄉村獵戶。
韓紀看著楊玄,「敢問郎君……」
「先父葬在恭陵。」
韓紀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他一直在想所謂討逆的內在含義。
討逆,毫無疑問,目標對準了皇帝李泌。但楊玄的身份呢?
他用什麼身份來討逆?
當年被李泌弄死的重臣的兒孫?
當聽到恭陵二字時,韓紀身體搖晃,扶著案幾起身。
「黃林雄……」
如今想來,那是何等出色的護衛。
一般的權貴用不起,也沒法用。
門外,雄壯的身體遮擋住了光線。
林飛豹拱手,「虯龍衛統領,林飛豹。」
韓紀一屁股坐下,長聲大笑。
「哈哈哈哈!」
肺活量不錯,但,有些不恭敬……楊玄默默喝了一口酒。
放下酒杯。
輕輕一頓。
叮!
仿佛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了韓紀的咽喉。
笑聲戛然而止。
韓紀起身。
走出來,鄭重行禮。
「韓紀,見過主公!」
楊玄笑了笑,「換個稱呼吧!」
韓紀壓住心中的興奮,「那麼,殿下!」
楊玄嘆息,「還是原來的吧!」
韓紀站在一側。
「坐!」楊玄指指對麵。
「君臣第一次,老夫當恭謹。」
「沒這個規矩,坐吧!」楊玄有些頭痛。
當初劉擎就沒那麼多麼蛾子。
韓紀坐下,姿態端正。
「敢問郎君,可是當年出宮的那個孩子?」
楊玄點頭,說了幾次的來歷駕輕就熟,「當年局勢微妙,孝敬皇帝令怡娘帶我出宮,後來,由楊略帶我去了南方。」
「難怪老夫覺著怡娘的氣息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出來的。就算是文思淼家的女管事,也遠遠不及。就如同是雲雀同鷹隼之間,雲泥之別。」
「你這話若是被怡娘聽到,想來她會很高興。」楊玄笑了笑。
「嗬嗬!」韓紀此刻滿腦子都沉浸在了一種莫名的興奮和震撼之中。
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外,福身。
「郎君,小郎君要見郎君,勸不住。」
怡娘就站在門外。
瞥了韓紀一眼。
「阿耶!」
外麵傳來了阿梁的聲音。
楊玄拍拍手,「阿梁,來。」
鄭五娘抱著阿梁進來。
阿梁伸手,「阿耶阿耶!」
楊玄起身抱著他,對韓紀微微頷首,「回家吧!」
韓紀起身,「是。」
楊玄抱著阿梁出了酒樓,護衛們馬上簇擁過來。
「阿耶!玩!」
阿梁隻會簡單的詞彙,偶爾蹦出一句完整的話,就能令楊玄兩口子歡喜不已。
「好,玩!」
楊玄抱著他緩緩而行,「燕啊!」
赫連燕上前,「在。」
楊玄說道:「拿下張隨。」
「是。隻是,送去何處?」
「送去修路。」
那個倒黴催的,不作死就不會死……赫連燕問道:「可要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