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發聰明了。」李晗嘆息一聲,「平康坊一個商人常運,說是靠近年底了,開個局,讓長安人樂嗬樂嗬,可投注一筆至少十萬錢的手筆。」
「這是……」衛王抬頭,「投石問路?」
「我時常琢磨你的謀略,許多時候看似木訥,可一開口,就令人愕然。」李晗的優越感來自於智商,但時常被兩個好友打擊,「那常運說,下注如同站隊。」
「這是在壓製。」衛王突然笑了,「熟悉的手段。」
「他感受到了威脅!」
「對,故而他令人開設賭局,實則是想向子泰示威。下注的越多越好。十萬錢一注,能下注的非富即貴。那麼多人站在長安一邊,無論內州之戰勝負,都是一種姿態。」
「我隻是有些好奇,你那位阿耶,就不能用些正經的手段嗎?」
「用了,結果派去的人被寧雅韻屠了大半。」
「以往他會遮遮掩掩的,以示北疆依舊是他的臣子。可此次他不忍了,用這等法子告知天下,他是正朔,而子泰,是個亂臣賊子。我隻是有些好奇,他就不怕子泰翻臉?」
「北遼尚在。」衛王說道:「若是子泰謹守不出擊,那麼他會維持現狀。可子泰攻打內州,這是要對北遼下狠手之意。一旦成功削弱北遼,回過頭,子泰便能乾涉長安之事。他懼怕這個,所以,用這個手段來示威,順帶,也想看看誰站在長安這一邊。」
「我先前問了問,都是投在了長安這邊,錢財,堆積如山。」李晗有些艷羨,「可惜家中的錢我沒法調動太多。」
「此等事,宗室不好表態。」
「是啊!可若是沒人站子泰,那位又會造輿論,說天下人厭棄子泰。」
「回吧!」衛王冷冷的道。
「別小看此事。」李晗嚴肅的道:「他本該用一次大朝會來聲討子泰,卻劍走偏鋒。他一邊留著退卻的餘地,一邊,卻能藉此聚攏長安肉食者的心。你那位阿耶,說實話,玩權術,怕是連國丈都不是對手。」
「回去吧!」
「你急什麼?此事與你息息相關!」李晗沒好氣的道:「一旦形成合力,這些人就會成為你的敵人。你可還想入主東宮?」
「嗯!」
「那你就不怕那些肉食者成為你的敵人?」
「怕!不過,習慣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他和楊玄之間的關係。
他給楊玄帶去了敵人,與此同時,楊玄也給他帶來了敵人。
衛王回去。
黃大妹正在等他吃飯。
餅子味道不錯,黃大妹吃了兩個,就去換陳氏來吃飯。
「大妹!」
衛王叫住她,「外麵說是開賭。」
「二哥你不是不賭錢嗎?」
「就是看不慣。」衛王說了來由。
「那就下吧!」黃大妹很是通情達理,「可最少要十萬錢呢!」
「有些人傍著有錢人下注,我去跟一個。」
「好。」
衛王回到了王府。
「府中的錢財,還有多少?」
丁長說道:「尚有一百二十多。」
單位,自然是萬。
「值錢的東西呢?」
「那……」
「當了!」
「大概……七八十萬。」
「弄了兩百萬,全數帶走。」
丁長問道:「是要用來作甚?」
「幫人撐腰!」
丁長:「……」
衛王瘋了!
「陛下,大王把家中錢財儘數都投了進去,還當了家中的值錢東西,湊了兩百萬錢下注。」
韓石頭一臉無奈。
「那個逆子,定然是下了楊玄?」
「是。」
「他倒是義氣無雙,傳朕的話。」皇帝乾咳一聲,「衛王屍位素餐,罰五十萬錢!停一年錢糧。」
作為皇子,衛王每年都能領取一筆錢糧,不算太多,但養活一家子沒問題。
罰五十萬錢,便是懲罰——你都當家產了,哪來的錢交罰金?
而斷一年錢糧,這便是要讓衛王一家子去喝西北風。
沒錢,那些護衛,那些管事,那些……你怎麼養活?
這一招!
狠!
但過了三日,衛王就遣人送來了五十萬錢。
「那逆子哪來的錢?」皇帝問道。
韓石頭說道:「衛王典當了田宅。」
「那個逆子!和逆賊講義氣,蠢貨!」皇帝冷笑,「若非他這般蠢,朕,也留不得他!」
這是把兒子當做是敵人了。
韓石頭心中一哂。
周氏並未出手下注,也用不著。
於是,衛王的兩百萬錢就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這個瘋子!」
梁王在家喝了酒,衝著李晗罵道:「老夫就沒見過奪嫡的皇子還講義氣,特娘的!衛王的結局不外乎兩樣,橫死,被處死!」
橫死,便是被暗中弄死。
被處死,新帝登基,下旨處死。
李晗去給衛王說了自家祖父的判斷。
「說你講義氣形同於瘋子。」
衛王放下手中的鐵錘,說道:「若是要用卑鄙無恥才能入主東宮,那麼,我寧可一世為平民。」
李晗苦笑,「我給你準備了十萬錢,輸光了,便用這筆錢渡過難關吧!」
「不用,我靠著打鐵也能養活妻兒!」
「王府那些人呢?」
「子泰此戰一敗,北遼會大舉入侵北疆,長安會集結大軍奔赴北方,兩麵夾擊……那時候,我還要王府作甚?」
「到時候,你如何自處?」
「帶著妻兒離開長安。」
「去哪?」
「北疆!」
衛王就此沉寂了下來。
門前僅有打鐵的客人往來。
而越王府前,車水馬龍……
那一日上午,打完一把橫刀,衛王照例去買菜。
割了兩斤羊肉,家裡有大妹曬的菜乾,就不用買了。再買了一袋子麥粉扛著就走。
小巷子外。
越王的管事正在等候。
「見過大王。」
「說事。」
衛王扛著一袋子麥粉,有些不耐煩。
「大王說,都是一家人,眼看著年底了,也沒什麼送的,就送五萬錢,請大王莫要嫌棄。」
「回吧!」衛王說道:「告訴老三,別學了那些權術手段,他學不來!」
衛王進了巷子,管事的身後來了一人,趙東平。
「看來,楊玄果真沒與他通過氣!」
管事說道:「若是楊玄敗了……」
「衛王也就敗了,永世不得翻身!」
「他該低頭,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趙東平搖頭,「有的人,一生都學不會低頭!」
二人出去,一路到了越王府。
「衛王應當和北疆聯係不多。」
越王說道:「此事就此作罷,等結果。」
趙東平笑道:「估摸著,這幾日就該到了。」
噠噠噠!
長安城外,來了一隊騎兵。
「止步!」
守城的軍士喊道。
可那隊騎兵卻昂首,策馬疾馳。
「閃開,是報捷的!」
隊正一腳踹開了軍士,喊道:「哪來的?」
騎兵衝進了城門。
朱雀大街上,人來人往。
為首的騎兵抬起頭,雙目炯炯。
「捷報!」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他們。
「大乾十一年十一月,北疆節度使,秦國公楊玄,率軍北征,下內州!」
轟隆!
長安城上空,冬雷隆隆!
大乾十一年十二月。
北疆捷報抵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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