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 滄海一粟(2 / 2)

討逆 迪巴拉爵士 2314 字 2023-04-12






宋震眼前一亮,「這便是上層調控?」

「對。」

楊玄繼續說道:「作為節度使府,要做的是高屋建瓴的調控,而不是與商人們錙銖必爭。」

宋震拿起毛筆,弄了一疊空白紙,抬頭,「可有例子?」

楊玄說道:「比如說糧食豐收,多的超出了北疆,以及現實需求。那麼,我們該如何做?」

宋震記錄,劉擎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心道:這個用得著記?

「在這等情況下,我們就要審時度勢,先分析中長期糧食的需求和供給關係。若是確定供大於求隻是短期行為,那麼,節度使府就該托起糧價,敞開收購。至於收來的糧食,儲存,轉賣,或是釀酒都行。」

「若是長期將會供大於求呢?」宋震用毛筆蘸了墨汁,問道。

怎麼像是學生呢?

楊玄乾咳一聲,「兩個法子,其一,去琢磨當下市麵短缺的農作物,分析後,引導農戶改種,並做好售賣的引導……」

「竟然是這樣?」劉擎拿起毛筆。

一個官員急匆匆的來尋劉擎。

「司馬可在?」他在大堂外的台階下問道。

值守的小吏輕聲道:「司馬有事。」

「那別駕呢?」官員看著有些急。

「也有事。」小吏說道,見官員著急,就問道:「可是有緊急公務?」

官員點頭,「是啊!」

「我看看。」

小吏走上台階,看了裡麵一眼,回頭,就見官員竟然緊緊跟在自己的身後,目不轉睛的看著大堂內。

「……什麼財富有定數,那說的是個人的命運。一個團體,一個地域的財富如何會有定數?這純屬胡說八道!」

楊玄負手站著,微微蹙眉。

宋別駕手握毛筆,抬頭道:「長安不少學問大家都是如此說。」

「他們從何得知?」楊玄問道。

「先賢所言。」

「先賢可知曉當今的局麵?」

「自然是不知。」

「時移世易,什麼事都去向故紙堆中索求,那不是壞,而是蠢。」

楊玄毫不客氣的譏諷著那些蠢貨,「財富來自於人的創造,工坊,商業,農業,我舉個簡單的例子,就說我北疆,十年前的糧食年產,可有如今高?」

宋震搖頭,恍然大悟,「十年前也沒那麼多鐵器,牛馬羊。」

「原來如此!」劉擎奮筆疾書。

經濟是節度使府政事的重中之重,楊玄老早就想給幾個主要助手談談這個事兒,今日倒是個契機。

「前麵我所說的,節度使府對經濟的管控必須是精準的,必須是經過多番調研,再三確證的。這就要求我們必須要懂經濟,必須要懂的經濟規律。

這一點,不隻是你二人要學,其他人也得學。我不希望看到上位者一拍腦袋就做出決定,損失慘重後又做了縮頭烏龜。」

「是!」

楊玄說道:「要想學懂經濟,首先要弄清楚發展經濟的目的,弄錯了目的,便會南轅北轍。」

「發展經濟的目的,是富民,是富國強軍。這是順序,弄錯了順序,就會本末倒置,做出的決策湖塗透頂。」

「先富民?」宋震問道:「不該是先強軍嗎?」

「當下的大唐和北疆,可有強大的令人不安的大敵?」

宋震搖頭。

「那麼,當下發展經濟的第一目的便是富民。唯有民富了,經濟才能全麵發展。

我舉個例子,去歲豐收,那些開荒的農人免稅三年,多少人眼紅,進言說該收稅,我罷黜了兩個官員,這才壓住了這股子風潮。

再看看今年,去歲農人豐收不收稅的好處就來了,商業蓬勃發展,工坊越做越大,酒肆,布莊,畜牧,乃至於小攤小販,各行各業都受益於此。隨即各級官府收取的賦稅大規模增長……」

楊玄指指虛空,「這是什麼?這是小河有水大河滿。這是先把饅頭做大,再去分潤。什麼是經濟?這便是經濟。」

「經濟不是竭澤而漁,經濟是一門學問,聖賢書中沒有答桉。」

「那麼,要想尋求答桉該去何處?」宋震問道。

「去民間,去工坊,去田間地頭,去市場。去和百姓交談,去和工匠交談,去和農人,去和商人交談……去彎腰,才能學到真本領。那等坐在值房中,靠著所謂的聖賢書和臆想來做決策的,都是蠢貨!」

說完,楊玄覺得今日也該結束了。

口有些乾,可水呢?

這些小吏越發不像話了。

回頭得重新立規矩!

楊玄回身,蹙眉準備嗬斥。

卻見門外圍滿了人。

小吏,官員……人人左手拿著紙,右手執筆,都在奮筆疾書。

……

楊玄沒想到自己一堂課把整個節度使府都攪動了。

回到值房,赫連燕來請見。

「郎君,我雖不懂,可聽著那些話卻覺著字字千金。這等學問不該傳之於外。可要封口?」

「威脅?」

「是!誰敢外泄郎君今日一句話,全家流放!」

「無需殺氣騰騰。」

「郎君沒看到,節度使府中的那位主事潘榮,先前逢人就說國公睿智。」

潘榮是節度使府主事,當初科舉曾高中前列,可這人太順了就得瑟,得罪上官和同僚,後來被排擠到了北疆。

這人到了北疆,滿肚子牢騷,覺著自己大才槃槃,卻不得重用。言語間,連劉擎和宋震都不放在眼裡。

「無需管。」

「那些學問流傳出去……」

「我就隨口一說。」

赫連燕:「……」

「郎君。」

林飛豹進來,「南邊來信了。」

楊略?

楊玄心中一緊,接著一喜。

「我回家一趟。」

楊玄起身出去。

到了前麵,就見潘榮和幾個同僚說話。

「……長安那些蠢貨談及經濟,必然是先賢曾說,自家卻毫無主見。紙上談兵犀利,做事卻一塌湖塗。今日國公一番話若是傳到長安去,定然能讓那群蠢貨目瞪口呆。」

有人說道:「潘主事,你以往可是誰都看不起。」

瘦削的潘榮乾咳一聲,「別人我是看不起,可國公,那是潘某所敬仰的。」

赫連燕站在後麵,赫連榮悄然而來,「國公那番話,傳出去便是千金不易的治國良方。可要禁言?」

「國公不許。」赫連燕搖頭。

「為何?」赫連榮不解,「無論是寧興還是長安,定然會做出封口的決定。」

赫連燕看著那個孤傲的潘主事,「郎君說,那番話,隻是他隨口一說。」

「隨口一說?」赫連榮的臉頰顫抖了一下。

「對,你可知這話的蘊意?」

「那番關於經濟的話,隻是國公滿腹學識中的一隅。」

赫連燕搖頭。

「不,是滄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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