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駿揉著眉心,「楊玄最喜奔襲,咱們接到消息時,他的騎兵主力估摸著距離不遠了。令,全軍集結!」
「使君的意思,他不是來泰州?」
林駿點頭,「楊玄重視斥候戰,若是要攻打泰州,必然會把麾下最犀利的斥候將領王老二派來,用人頭來打擊我軍士氣。既然王老二沒來,那麼……坤州!」
他看著坤州方向,「楊玄此舉,出人意表。果然不愧是大唐名將。準備增援坤州!」
「哪怕楊玄打下了內州,可依舊處於被我兩側夾擊之勢。宛若龍困淺灘。他這般迫不及待的出兵,便是想潛龍出海。當斬斷他伸出的爪子!」沈長河笑了笑,有些猙獰。
「兩麵夾擊,不敗者幾稀!」
林駿看著地圖,「派人去寧興報信,就說,北疆軍動,去向不明。」
沈長河先是一怔,然後笑道:「去向不明,我泰州也得提防楊玄突襲。如此,進可攻,退可守。寧興無法指責。」
「許多時候,大多人並不喜這等蠅營狗苟。若一切以大遼為重該多好?」林駿搖頭,「一心為國的有幾人?哪怕是帝王,依舊滿腹機心。」
「他會打何處?」沈長河也在看地圖。
「陽城寶德在前,他若是先打陽城,那麼就是夾擊寶德之勢。在為陳州刺史時興許他會這麼做。可如今他身為北疆節度使,秦國公,手握重兵,用兵越發的大氣了。如此……」
林駿指著寶德,「他必然先奪取寶德,為大軍尋求根落腳點!」
門外來了個軍士。
「使君,緊急軍情。」
林駿依舊在看著地圖,「說。」
「楊玄以王老二為前鋒,閃擊寶德,一戰而下!」
沈長河看了林駿一眼。
林駿依舊在看著地圖,「陽城危矣!」
使君依舊從容……沈長河說道:「使君,王老二破寶德,楊玄大軍有了落腳點。」
「你想說,我該坐視?」林駿的手指頭在龍川那裡停住了。
「我軍出擊,便是野戰。」沈長河低聲道:「畢竟,不知寧興那邊什麼意思。若是寧興那邊下狠心……大軍出擊,後腳就有人抄了咱們的後路。」
「皇帝不會如此不智。」林駿看了他一眼,「我知曉謀士喜歡把一切陰謀化,可在戰時,皇帝若是敢抄了我的後路,相公就敢起兵造反。」
他把目光從地圖上轉移開來,「帝王的威權從何處來?一言一行,輔以那個寶座,這才有了帝王一言九鼎的威信。臣子出兵抵禦外敵,帝王抄後路,捅刀子,赫連春不是李泌,李泌根基比他牢固,依舊不敢如此……」
「使君是說,此次楊玄敢於出兵,便是因為李泌不敢抄他的後路?」
「別忘了,周氏在朝!」
沈長河笑了。
「是啊!他若是敢出兵,周氏就敢說他是昏君。」
「來人!」林駿起身。
一個小吏進來,「使君!」
「召集眾將,集結大軍。」
「領命!」
晚些,林駿在大堂內出現。
麾下文武官員站在下麵,成兩排。
「都知曉了吧!」
林駿坐在上麵,身前案幾上是長刀。
「楊玄果然出兵了,不過,不是泰州,而是坤州。坤州與泰州唇亡齒寒,值此之際,我決意出兵救援,你等,意下如何?」
戰前集思廣益,戰時不得乾擾主將決心,這便是軍律。
一個將領說道:「桑元星能堅持多久?可能與我軍一起夾擊楊玄?若是不能,使君,咱們便是孤軍奮戰了。」
「我不喜寧興許多人。」
林駿摩挲著沒有任何裝飾的刀柄。
「寧興那些人最喜吹噓,吹噓自己祖上如何了得,吹來吹去,卻不提自己。大遼至此,當奮發圖強,可如何奮發圖強?我等在南方與北疆對峙,卻得擔心被寧興抄了後路,令人憤慨!」
林駿的一個隨從愕然,心想先前使君不是說了,此戰寧興不敢抄自己的後路嗎?
他看了沈長河一眼,見沈長河麵色平靜,仿佛早就知曉林駿會這麼說。
「我本可固守,可坐視坤州丟失,我心何忍?」林駿冷冷的道:「如此,出兵五……三萬!」
他說到五萬時,明顯的猶豫了,隨即改口三萬。
為何?
大家都知曉。
能用五萬自然不會有三萬。
可使君擔心前腳走,後腳就沒了老巢,故而還得留下兩萬人馬鎮壓泰州。
帝王本該做臣子的後盾,可到了大遼,卻成了臣子的敵人。
這特麼的!
將領們神色鬱鬱,乃至於有怒不可遏的。
「這一戰,憋屈!」一個將領忍不住說道。
「去準備吧!」
林駿擺擺手,眾將告退。
等眾將走後,沈長河讚道:「使君一番話,說的天衣無縫,如此,諸將和皇帝離心不遠了。」
林駿幽幽的道:「我更喜歡與對手較量,而不是窩裡鬥。寧興,那個癡肥的蠢貨。」
……
烏壓壓一眼看不到頭的大軍在行進。
斥候往來不絕。
楊字旗下,楊玄微笑道:「兒郎們精神抖擻,可惜桑元星必然不敢野戰,否則,坤州一戰可下。」
「他哪敢與國公一戰?」江存中笑道。
「不過,小心糧道。」韓紀提醒道。
一隊斥候近前,「國公。」
楊玄頷首,帶隊的被領了過來。
見到楊玄,老卒興奮的麵色發紅,「國公,發現泰州斥候,在右翼。」
「預料中事。」
楊玄點頭,說道:「老二一戰下寶德,這便給了我軍從容布置的時間。傳我的令,以寶德為輜重轉運中心。」
「是。」
嗚嗚嗚!
前方出現了千餘騎。
「是老二!」
老賊笑道。
這個憨貨。
王老二一騎衝到了中軍,勒馬拱手,「國公,我下了寶德!」
所有人都含笑看著顯擺的他。
楊玄笑道:「乾得好!」
王老二說道:「國公,讓我去打陽城吧!」
瞬息,眾將就怒了。
合著這一戰你想全包?
好大的臉麵!
楊玄擺擺手,「跟著!」
「哦!」
王老二策馬過來,對老賊擠眉弄眼的道:「老賊,我可破城了。」
老賊隻是笑。
大軍一路前行。
直至陽城。
楊玄策馬靠近城下,想仔細看看城頭堅固與否。
「看著,還不錯!」
裴儉點頭,「加固過了,且看著就是新近不久剛修葺的。」
陽城守將費樂冷笑道:「楊狗大意,竟敢靠近城下,李三!」
李三是軍中最出色的神箭手,用的弓巨大,軍中的射鵰手拉他的弓,最多隻能拉一半。
這是費樂的殺手鐧。
一個身材矮壯的軍士走過來。
費樂指著楊玄,「射殺了楊狗,老夫保你頭功!」
李三仔細看看,「他竟敢靠近,這便是天誅!詳穩等著。」
他從不虛言,故而費樂暗喜。
李三拿出自己的大弓,張弓搭箭,單眼瞄準楊玄,嘴角微微翹起。
鬆手。
「死!」
箭矢閃電般的掠過。
瞬息就到了楊玄眼前。
楊玄依舊在看著城頭,仿佛一無所知,坐以待斃。
「好!」
費樂不禁狂喜。
嗆啷!
刀光閃過。
箭矢粉碎。
接著橫刀入鞘。
裴儉單手握住身邊護衛的長槍,往城頭投擲。
費樂下意識的低頭。
隨後就聽到了慘叫。
他側身看去。
先前還在城垛前的李三,此刻卻靠在城樓邊上,長槍貫穿了他的胸口,把他釘在了城樓上。
一城寂然!
城下,楊玄指著城頭。
「三日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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