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寧興最後的勇氣。
韓紀說道:「若是長安,可有人會如此?」
當敵軍畢竟長安時,可有人為大唐彰顯一番血性?
這個問題沒人回答。
城門中,不斷走出文武官員。
他們在看著這邊。
隨軍的文官說道:「國公,受降吧!」
這個儀式必須由楊玄主持。
誰都不成!
滅國之功啊!
有人在哽咽。
「你哭什麼?」
「老夫哭我北疆軍民,這幾百年來屢被北遼欺淩,今日,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從陳國開始,北遼便是中原的頭號大敵。
陳國衰微,北遼對中原虎視眈眈,頻繁入侵。
大唐立國之初,滿目瘡痍,百業待興。北遼兵臨長安,後續達成盟約退兵。
此後,兩國廝殺不斷,北疆軍民死傷慘重。
故而,北疆成了大唐百姓最不願移民的地方。
韓紀擺擺手,「列陣上前。」
一隊隊步卒列陣上前。
形成了一條通道。
通道的一頭是楊玄,一頭是寧興的文武官員。
楊玄策馬,緩緩而行。
兩側的將士在看著他。
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這份滅國的榮耀。
而這份榮耀來自於他。
長安君臣正在咬牙切齒的想絞殺北疆,絞殺他。
可他卻帶著麾下虎賁出現在了這裡。
一路征戰。
一路艱難。
說是篳路藍縷也不為過。
北遼滅。
大唐內部就算是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也不用擔心被異族趁火打劫。就算是流民遍地,至少能來這種地。
拿下北遼,五十年之內,大唐無需擔心田地不夠耕種。
大唐開國皇帝曾說過要讓耕者有其田,這個口號隻能在開國初期實現,可現在,楊玄再度兌現了這個諾言。
這份功勞,大的無法想像。
史書上會怎麼寫?
後麵,林飛豹等人跟隨著。
林飛豹想到了當年孝敬皇帝和東宮屬官們商議如何壓製北遼的事兒。
那時候,孝敬皇帝神采飛揚的道:「孤以為,隻要大唐勵精圖治,整頓軍隊,隻需十年,便能一掃北遼。」
「陛下!」林飛豹低頭,輕聲道:「您看看啊!小主人此刻便在寧興城下,正準備受降。您當年的願望,小主人,他代您實現了。」
一滴淚水滴落。
楊玄策馬到了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走出來的文官。
文官雙手奉上一枚印璽。
這是長陵特地留下的。
按理,楊玄該下馬接過,然後溫言撫慰。
可他沒動。
「國公!」
眾人不解。
楊玄指著天空。
「這數百年來,北遼屢次侵襲大唐。北疆多少人家都有一本血寫的帳簿?」
眾人心中一凜。
那些將士的目光漸漸轉為憤怒。
文官有些侷促,抬頭諂笑,「國公要如何?」
亡國之際,什麼節操都沒了。
「我要你,衝著北疆跪下,衝著那麵大旗跪下!為了那數百年的罪孽,跪下!」
楊玄的身後是一麵大旗,上書北疆二字。
他盯著文官。
「跪!」
那隻手,握在了刀柄上。
眼中,殺機迸發!
文官幾乎沒有考慮,雙膝一軟,就跪了。
楊玄抬頭看著那些文武官員,「你等,皆跪!」
「是該跪!」王舒正色道:「我等當為大遼,不,為北遼贖罪!」,說著,他率先跪下。身邊不遠處,便是被射成刺蝟的蔣爭。
一雙雙膝蓋彎曲,衝著那麵大旗,衝著北疆方向,跪下。
噗!
風卷大旗獵獵作響。
幾個軍士擺好案幾,放上香爐。
楊玄下馬。
有人點了三炷香遞給他。
楊玄持香走過來。
躬身。
把三炷香插入香爐。
一個隨行的玄學教授上前,手持那麵大旗,站在香爐後。
那些年,無數北疆軍民被擄到了寧興,成為奴隸,死後魂魄無依。
寧雅韻站在側麵,「招魂!」
楊玄舉手。
這一刻,無數場景在腦海中閃過。
馬蹄踩踏過莊稼,長刀掠過農人的脖頸,長槍穿起那些老人……
那些被擄走的女子在嚎哭,期盼有人來拯救自己。
那些被擄走的男子,踉踉蹌蹌的回首看著家園。
這一去,魂魄再無歸來的可能。
今日,楊玄以北疆之主的身份來了。
他舉起手。
看著蒼穹。
仿佛看到了一個個百姓在天空中閃過。
「我發誓,這一幕,再也不會發生!」
楊玄的聲音在蒼穹下回蕩著,「誰若是侵襲大唐的疆土,誰若是殺戮大唐的百姓。誰若是搶走大唐的財物,我發誓,大唐與他們,不死,不休!」
韓紀悚然變色。
「國公他……」
「這是一個令後世帝王們頭疼的誓言啊!」赫連榮眼中多了異彩,「可,這才是貧僧眼中的帝王,這才是大唐的中興之主!」
嗚!
一股風順著香爐卷了起來。
捲起了那些香火,筆直的衝向天空。
「天吶!」
看到這一幕的人目瞪口呆。
楊玄抬頭。
旋風猛的吹過,香頭驟然發亮。
楊玄看著蒼穹,「魂兮歸來!」
旋風卷著他的身體,長發飄飄。
「老夫發誓,此生都無法忘卻這一幕!」韓紀喃喃的道。
無數人跪下。
衝著楊玄,低下頭顱。
大乾十四年七月,大唐秦國公,北疆節度使楊玄,滅北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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