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隨著清風悠悠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上首的老人乃是開國勛戚之後,而他下手的中年男子卻是宗室。
老人說道:「韓壁率軍七萬出發了,此戰如何,老夫不敢斷言。不過,秦王寧可擱置關中與蜀地也要南下,可見滅亡我大周的心思有多堅定。這一戰,要麼徹底擊敗北疆軍,要麼……就等著不死不休!」
中年男子喝了一口酒水,「韓壁有帥才,與秦王之間卻從未交手過。此戰……若是謹慎些,老夫以為當能穩住局勢。」
「老夫說了,除非大敗北疆軍,否則秦王滅大周的心思不會滅。」
「你不看好?」中年男子看著老人。
老人點頭,「老夫不懂兵法,卻知曉一事。秦王在軍中一言九鼎,長安及北疆的官員將領們忠心耿耿,如此,便能形成合力。可韓壁這邊,朝中彭靖等人虎視眈眈,一心想尋他的把柄。」
老人嘆息,「還記得當初孫石的新政嗎?」
眾人點頭。
「新政那些條款老夫看過,說是害民之策純屬睜眼說瞎話。可這等好策為何在下麵變成了害民之策?有人從中搗鬼!」
老人說的是誰大家都知曉。
「前麵在廝殺,後麵在拖後腿,韓壁再多的本事也隻能徒呼奈何,這是老夫最為擔心之事。」
「亡國危機之下,彭靖等人難道不知曉顧全大局嗎?」有人不滿的道。
中年男子笑道:「在那些人的眼中,何為大局?」
老人說道:「他們眼中的大局便是自己的利益。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罷了,老夫說這些作甚。」
中年男子是宗室,大周宗室不能從政,故而沒有顧忌,冷笑道:「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寧可毀滅大周。」
「陛下可能……」有人目露凶光。
中年男子搖頭,「彭靖等人的身後乃是……權貴大族,地方豪強。說實話,在座的便有人是他們一夥的吧?」
在座的大半不吭聲。
「那咱們怎麼辦?」有人問道。
「老夫想走,陛下卻不許。」老人罵道:「這不許來那不許,可你好歹得想個法子吧!法子便是讓韓壁引軍過穎水。韓壁一走,朝中便是彭靖等人的天下,這個朝堂,草特娘的,全是魍魎魑魅。」
「也不知陛下可曾後悔,當初沒有留下孫石。」
想到那位性子執拗的令人頭痛的前首輔,眾人不禁心有餘悸。
「若是孫石在,此刻定然能壓製住彭靖等人。」
……
小巧的宅子裡,孫石正在曬書。
地上鋪著蓆子,老仆的腰不好,隻能在邊上幫忙整理,放書都是孫石自己做。
陽光有些毒辣,孫石把書攤開,猛的偏頭,一滴汗水從臉上滴落在旁邊。
「還好!」孫石看到那捲孤本完好,不禁歡喜的笑了。
「阿郎,有客人來了。」
孫石站直了身體,反手捶捶腰。
來人是他的棋友譚冒,他急匆匆進來,「孫公孫公,大事不好了!」
「誰死了?」孫石問道。
「葉州丟了。」
「那麼快?」孫石俯身拿起一卷書。「朝中如何應對的?罷了,老夫如今隻是個閒人,問這些作甚?」
「韓壁領軍過了穎水。」
「什麼?」
孫石跺腳,「朝中就他一個能統軍的文官,他去了,彭靖等人便會順勢作妖……」
「阿郎。」老仆過來,「有自稱韓相的隨從來了。」
「讓他來。」
來人帶著韓壁的書信,把書信遞給孫石後,說道:「阿郎說了,孫公在野好生逍遙,可時局危急,當奮起才是。」
「朝中皆是彭靖等人的天下,陛下態度曖昧,如何奮起?」
孫石打開書信。
前麵是問候,接著介紹了當下的局勢,最後……
——老夫說若是北疆軍過了穎水,汴京則不可守,陛下問為何,老夫沒說。
——汴京,是富貴之城。富貴能令人膝軟!
——老夫去了,此去不知勝負,但,老夫身後便是汴京。若是得知北疆軍兵臨穎水的消息,那定然是老夫戰歿了。
孫石眯眼偏頭看著外麵。
許久,才重新看書信。
——時局艱難,陛下想召回你,可第一抹不開麵子,其二,擔心你回去後引發朝堂震盪。
——孫公,老夫說過,值此亡國的關頭,當摒棄前嫌。去吧!去汴京,把那些軟骨頭們踹醒。
孫石抬頭。
眼中有淚光閃爍。
隨從行禮,「阿郎說,宜早不宜遲。」
孫石呆呆站在烈日下,良久,搖頭。
「老夫,老矣!」
他回身,緩緩走進了書房。
呯!
門!
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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