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將宋雄扶起,說道:「好男兒誌在四方,隻要不為契丹賊子效力。娘又如何會阻攔你的前途?若非邊境混亂,你一書生貿然南下,過於危險,娘早有心勸你南下。現在有此機會,我兒萬萬不可遲疑。」
宋雄心知母親剛烈,若自己拒絕,隻怕真有逼死她的風險,咬牙道:「孩兒在中原立足後,定想法子將母親一併接往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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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皇宮偏院水榭。
郭榮難得有閒情在與王樸對弈棋局。
棋盤上黑子白子相互膠著廝殺,拚得特別激烈。
王樸表情輕鬆,遊刃有餘,郭榮時不時地緊皺眉頭,明顯不夠樂觀。
「輸了輸了!」
郭榮將手中棋子丟在棋盤上,道:「文伯也不知讓吾一手。」
王樸笑道:「這手談對弈,哪有相讓的道理?」
郭榮笑了笑,棋品即看為人。
王溥與之下棋會不動聲色地讓子,範質也會讓子,但會留個小破綻,讓人看出來。王樸就是一字不讓,全力以赴。
故而王溥性寬厚,圓滑世故。
而範質雖廉潔耿介自持,卻喜爭一時長短。
王樸則性格剛直,處事果斷,但處事太剛,鋒芒畢露,無人敢觸其鋒。
至於羅幼度。
郭榮看不出來,畢竟自己用腳都能下贏的對象,沒啥好說的。
「今年稅賦似乎不錯!」
郭榮閒不了一會兒,又說起了國事。
現在王樸的職位是三司使。
三司使始創於唐代中期以後,當時財務行政漸趨繁雜,乃特簡大臣分判度支、戶部、及充任鹽鐵轉運使,分別管理財政收支、租賦與鹽鐵專賣事務。
但到了長興元年,將三使並為一使,稱三司使,總攬財政收支,租賦及鹽鐵專賣事務。
這個時候,三司使已經取代戶部掌全國錢穀出納、均衡財政收支,成為朝廷的最高財政長官。
王樸現在就是大周的錢袋子。
王樸笑道:「攻取淮南之後,淮南的鹽茶為我們帶來了豐厚的稅收。尤其是茶葉一項,更是暴利。加上江南、蜀地、武平等地的歲幣賀禮,較之往年,多了許多收入,國庫確實殷實不少。」
郭榮眼中閃著異彩,說道:「戶部也傳來消息,說今年四方皆無大災,尤其是江淮一地,風調雨順,八成是豐收之年。」
錢糧都有了。
王樸跟隨郭榮最久,哪能不知聖意,說道:「陛下若想北伐,秋收之後便得做準備了。」
郭榮口是心非的道:「朕倒不是很急,急的是幼度。早在幾月前,他就暗自籌謀奪回燕幽之地了。」
王樸心底暗笑,哪裡看不出這位大周天子在拉站隊。
要開戰,得說服議政廳的那些宰相。
這種大事,郭榮確實可以一意孤行,一票決定。但是這種事情乾多了,也會不好意思。
能說得通,那就說,實在不行再來一言而決。
王樸正容道:「臣下還是支持幼度先生的預判的,這些年臣下一直在留意契丹的動向。如當年幼度先生說的一般,契丹遠不是華夏曆代強敵可以相比的。他們融合我們文化的同時,還保留了他們的傳統。以契丹治理契丹,以漢人治漢。現今的幽雲地,他們完全是以我們治理百姓的方式在治理,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兩年前,契丹的上京大雪,死了不少的牛羊。依照往年的情況,他們的實力會大受影響。但是幽燕一地往上京運送了大批的粟米、小麥、稻穀,幫著契丹渡過了此次難關。」
「此事之後,契丹對於農耕更加重視,鼓勵境內開辟荒地,並許諾成功開辟農地可免租賦十年。」
「他們現在已經憑藉燕雲之地克服了困惱他們千年的環境大敵。」
「他們的政策對於境內漢民百姓極為優待,甚至超越了我們自身。臣擔心,終有一日,燕雲之地會如昔年吐蕃占據的河西走廊一般。百姓心中唯有契丹,而無我中原。」
「幸虧現在的契丹皇帝頗為昏聵,很多製度皆未落實到位。」
「便如昔年幼度先生說的一般,如契丹得一明主,甚至無須創新,隻需將現今的製度落實到位。不出十年,就會出現這種可怕的情況。」
這方麵郭榮還是第一次聽說,沉聲道:「契丹政策更勝我們?」
王樸苦笑道:「不錯,勝得不止一點。這個問題,我們還解決不了。他們地廣人稀,可以許諾各種優待,我大周卻做不到。一但我們效仿,天下將會大亂。臣可以預見,契丹的這種製度存有極大隱患。百年以後一但人口上漲,將會衍生各種問題。可百年之內,卻有奇效。」
「為防夜長夢多,臣支持出兵,不能重蹈大唐失河西走廊的覆轍。」
「況且大唐能夠承受失去河西走廊,我們卻承受不了長久失去燕雲十六州的可怕後果。」
郭榮本就給羅幼度說的蠢蠢欲動,而今又聽王樸這麼說來,當即道:「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準備北伐吧。」
王樸說道:「在準備之前,我們可以與南方的劉漢製造一些矛盾,做出南征的假象,以此來迷惑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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