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質、魏仁浦將消息傳到羅幼度手上的時候,他正翻著幽州府衙裡的文牘。
看著手中魏仁浦親筆寫的密信,羅幼度也是微微目眩,一陣口乾舌燥,將旁邊的茶水,一口氣灌進了嘴裡,強行壓下不安的心。
羅幼度對於王樸這位郭榮身旁的第一謀臣歷史上的結局記得一清二楚。
他是死於顯德六年,郭榮北伐之前。
他的猝然離世,郭榮悲痛難製,不但以皇帝之尊,親臨祭奠,以王鉞叩地,多次大哭。
可現在是顯德五年啊!
為了防止歷史上的情況出現,他特地慫恿郭榮,將北伐時間提升了足足一年。
原定的計劃就是拿下燕幽之地,重新奪回燕山防線。
然後坐等改變大勢的顯德六年。
若天意難違,羅幼度是不會坐視趙家兄弟黃袍加身的。
宋朝固然有著無比燦爛的文化。
可在羅幼度這種激進派的眼中,未能實現大一統,給金、遼搶去宗主國的宋朝,終究差點意思。
若郭榮因自己之故,挺了過來。
那也是一件好事。
天時地利人和皆在郭榮身上,大周一統無可避免。
王樸此人羅幼度常與之接觸,大周第一謀臣當之無愧。
他在很多方麵對郭榮,對大周都有著深遠的影響,甚至於未來的大宋,也是根據他的《平邊策》的戰略目標,完成對中原一統的。
王樸性格剛直,處事果斷,便如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
郭榮屢屢出征,皆以王樸留守汴京,並且給他便宜從事的權力。
後方從未有亂過,也無人敢觸碰王樸鋒芒。
但羅幼度卻知道,王樸唯一的弱點就是他的兒子王侁。
王樸知道自己體弱多病,難以長壽,故而對於王侁極為嚴苛。
他知道一旦他病故,以郭榮對之的感情,必然會破格提拔王侁。
王侁若德不配位,將會危害社稷與家族。
王樸多次在羅幼度麵前提起王侁,希望他能指點照顧。
羅幼度能夠感受得到一個父親對兒子未來的期待與擔憂。
尤其是他有了醜醜以後。
可現在王樸居然給他兒子氣死了?
這是天意難違?
郭榮呢?
到底怎麼樣了?
羅幼度焦慮,但知道自己不能妄動。
越在這個時期,越要冷靜,越要以不變應萬變。
任何異動,都會是一場不可預料的災禍。
他能做的唯有一個字等。
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當作自己不知道範質、魏仁浦的消息。
直到他得到了張永德的消息。
憋了許久的羅幼度心急火燎地策馬往北營而去。
他此行沒有帶一兵一卒,就帶了呼延讚以及十餘親衛。
因為幽州收復不久,街上並沒有多少行人。
他們一行十餘人快馬急行,一口氣奔襲到了幽州城北軍寨。
看著麵前這偌大的軍寨,羅幼度知道如果郭榮真有意外,那今日自己這一步走進去,就是龍潭虎穴。
不過不走進去又如何?
他現在還沒有翻天的實力,空有一個幽州在手,能如何?
不如親自進這虎穴,一探究竟。
至少關鍵時候,裡麵還有韓令坤、石守信、高懷德三人可以倚仗。
一路來到郭榮的禦帳外。
禦帳百步之外,殿前司的兵卒重重把守。
慕容延釗作揖道:「羅統軍,陛下有令,隻許你一人入內,還望配合。」
羅幼度毫不猶豫地道:「你們就在此地等我!」
他沒有任何猶豫跟半點遲疑,獨自一人快步走進了禦帳。
掀開帳幕,羅幼度大步入帳,看著帳內的壓抑的諸將,看著愁眉不展的範質、王溥、魏仁浦三相,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道:「官家怎麼樣了?怎麼會這樣?」
張永德道:「統軍莫要著急,皇甫禦醫說了,官家暫無生命危險。隻是悲痛過甚,至今未醒。不過據太醫所述,官家就算醒醒了,也需好好靜養。不能車馬勞頓,更加不能奔波於戰場。」
羅幼度心底稍安。
張永德繼續道:「陛下重病的消息,瞞不了多久。到時候,隻怕軍心渙散,兵無戰心,難以取勝。將統軍叫來,想問問統軍的意思如何?」
羅幼度緘默片刻,毫不猶豫地道:「官家是大周的天,一切以官家安危為上,隻要管家無恙,幽州何時再取,都是一樣。待官家醒來,我等便勸官家撤兵吧。」
誰也沒注意,另一旁郭榮眼皮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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