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幼度並沒有進潞州,而是在潞州城外休整,等李守節、閭丘仲卿整理城中兵馬。Google搜索.com
休息時間,羅幼度則拉著李筠在禦帳中聊著北漢的情況。
對於北漢,羅幼度是有一定了解,但肯定沒有李筠詳細。
李筠作為大周資格最老的軍閥之一,在廣順元年,也就是周太祖郭威即位時,就給安排在潞州,擔任昭義軍節度使,為大周鎮守邊疆,抵禦北漢,至今為止,已有八年半。
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李筠功勞簿裡斬殺擒拿的北漢將校多達百人,屢次擊敗北漢的入侵部隊以及契丹的打草穀遊奕。
大周攻巴蜀四州,取淮南地,甚至於北伐燕地。
李筠都在潞州抵禦著北漢的騷擾,讓前線作戰的部隊可以安心征伐。
這麼多年下來,他也就在劉繼業手中吃過幾次虧,但從未丟失過一寸土地,甚至於趁著大周北伐燕幽故地的時候,偷襲了遼州與長清寨,取得了勝利。
於維護地方穩定之功,李筠更在王景、符彥卿之上。
這也是羅幼度願意多給李筠一次機會的原因。
體恤老將,有功之臣,不管是對於羅幼度自身,還是李筠本人都有莫大的好處。
李筠道:「河東漢國的情況,陛下問末將,那可是問對人嘍。末將跟他們打交道了多年,對於他們的情況不敢說一清二楚,也有十之七八。」
羅幼度感興趣地道:「我對河東漢國的了解僅限於他們很窮,但兵將極為驍勇。好像,他們的宰相月俸隻有一百貫,普通節度使的月俸更是少到了三十貫,連養家餬口都是問題。」
李筠道:「陛下了解的到位,河東漢國就一個窮字。河東原是李唐的龍興之地,人口富足,可數十年的兵災,將這裡打空了。現在隻餘四萬五千戶左右的人口,總數不到三十萬,卻養了快四萬的兵。全靠高賦稅撐著,能不窮嗎?」
羅幼度不住點頭,三十萬人,養四萬兵,能富都有鬼了。
李筠繼續道:「至於北漢兵強,也不儘然。屬下這些年與他們交戰,將他們分為上、中、次、劣四等。其中最強的是麟州楊家軍……不怕陛下笑話,末將幾次對上劉繼業都吃了不少虧。這個劉繼業,就是楊家人,本名楊重貴,給劉崇賜姓名為劉繼業的。」
羅幼度當然知道這個劉繼業,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金刀楊無敵,老令公楊業嘛!
他沒有打斷李筠的話,耐心地聽著。
「劉繼業的父親是麟州刺史楊弘信,麟州是當年沙陀人聚居之處。沙陀騎兵早年闖下了偌大的名聲,現在差不多聽不到了。不過他們大部分融入了河東各地,以府州、麟州居多。」
「故而麟州楊家兵卒的強悍,在河東漢國居於第一,這點即便是劉承鈞的內直殿都比不上。」
內直殿也就是親衛軍的意思。
「其次,中等兵就是劉承鈞的內直殿了,實力與我麾下的親兵差不多。」
「次等兵就是招降的盜匪,這河東多山,太行山、太嶽山、呂梁山、五台山都是連著百裡、甚至上百裡的大山,最適合各種山賊潛藏。劉承鈞重用名相郭無為,比他老子強多了。通過招募、征討等方式,將諸多山賊收編成軍。實力不怎麼樣,奈何神出鬼沒的,在河東一代極難對付。」
「下等兵就是尋常兵卒,他們多是一些混不下去,吃不上飯的地痞,論及個人蠻力,倒是有一些,遇到硬戰,很容易潰敗。」
羅幼度微微頷首,這確實是他手中資料沒有的細節。
也就是常年與北漢作戰的李筠,才能將對方兵卒的實力了解得如此透徹。
羅幼度問道:「這一仗,讓大帥來打,你會怎麼打?」
李筠沉吟片刻道:「得看陛下目的如何?」
羅幼度知道李筠話中的另外一層含義,就是糧草夠不夠。
畢竟他們剛剛結束一場大戰,這還沒喘口氣又來了。
擔心後勤問題,理所當然的。
羅幼度笑道:「剛剛秋收,糧食暫不成問題。依照我的判斷,河東的糧食,應該沒有調往晉陽吧?這晉陽不好打,四方州府應該不難。」
李筠眼前一亮,忽然興奮道:「沒有,沒有這麼快。地方百姓收割秋糧以後,向當地官府繳納糧食。州府官員逐一清點數額運往州府,一併囤積稱量,最後才派兵送往晉陽,這個過程少說也要兩個月時間。現在離秋收不過一月,除了他們晉州附近的百姓之外,其餘州府怎麼樣也不可能那麼快地將糧食上繳。」
「陛下,若無心強攻晉陽。末將的意思是直接兵臨城下,直搗太原。但我們可以故意泄露行蹤,劉承鈞必然驚懼,招四方支援,四方守備不足,我軍可輕易取之。隻是如此一來,晉陽的防備,將會有所提升,想要一戰功成,覆滅漢國,尤為不易了。」
羅幼度笑道:「其實滅漢不一定就要強攻晉陽,隻要將他的爹打服,兒子嘛,自然會跟著跪下的。」
李筠恍然大悟,與漢國作戰,真正的對手從來不是河東漢國,而是他的老子契丹。
羅幼度由衷道:「與此番大帥細談,朕對於北漢局勢更加清晰明了,征伐更有把握了。」
李筠一臉遺憾,道:「隻恨老臣上了年紀,不能為陛下征戰疆場。若年輕個十歲,必然向陛下討要前鋒,為陛下效死。」
羅幼度打蛇隨棍上說道:「大帥何必沮喪,軍功謀功皆是功勞。衝鋒陷陣就讓給年輕人,以大帥之功,封公拜爵,不在話下,何必與年輕人爭如此微末功勞?」
李筠認可道:「陛下說得在理,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比起這潞州,老臣還是喜歡汴京,那裡熱鬨。」
羅幼度問道:「在潞州城樓上那個叫開城門的可是令郎李守節?」
李筠道:「正是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