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正曬然一笑,灑脫之極,道:「秉陽兄放心,各人有各人緣法,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溫仲舒也知呂蒙正家裡情況:在幼年時呂父與嫡妻劉氏不和,把劉氏及呂蒙正一併趕出,母子兩人在寺廟後的山洞裡生活長大,母子相依為命,感情深厚。
易地而處,溫仲舒也不知自己會如何抉擇,但可以肯定,做不到對方這樣豁達。
呂蒙正笑道:「為兄此言可不是安慰,秉陽可知新學?」
溫仲舒道:「是望之先生那所謂的新學?」呂蒙正道:「然也!」
溫仲舒皺眉說道:「弟以為以偏概全,舍本逐末。舍棄聖人經典,以求術數物理,難登大雅之堂。」
竇儼經過一年多的沉澱,已經正式提出新學,並且在中原大地引發了一場思想動盪。本來因為唐末動盪,藩鎮武夫禍亂天下,代表士林的五姓等世家公卿給屠戮殆儘,諸多文化思想有了各自的發展,無法形成統一。很多學派言論彼此明爭暗鬥,各自不服。歷史上這種情況從宋初一直到南宋,程朱理學的完善方才結束。
結果竇儼直接出來宣傳新學一副開宗立派的架勢,一連套的王炸下來,大有問鼎盟主之勢,在座的諸位都是樂色垃圾,自然引發眾怒風波。
支持有之,聲討有之,更有甚者對之破口大罵,說他有辱聖人之學。
溫仲舒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呂蒙正卻道:「為兄卻覺得不以為然……你我讀書時,並未趕上術數大興。故而對此不以為然,卻不知術數,早已深入人心。」他說著揮手招來一名夥計,說道:「店家,我這位朋友要出遠門,你去對街給我買十份酥黃獨,八份栗子糕,五份豌豆黃兒,再來五份桂花糕。酥黃獨六錢一個,栗子糕五錢一個,豌豆黃兒四錢、桂花糕四錢一個,一起……」
他皺著眉頭,好似在計算。
跑堂夥計卻張口就來:「共計一百四十錢。不過據小的所知,對街的糕點店有買四贈一的優惠,隻需一百一十五錢便可。」
溫仲舒驚愕地看著跑堂夥計,他堂堂探花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個跑堂的夥計,竟計算的如此清楚。
呂蒙正摸出了一百二十錢道:「勞煩店家跑一趟。」
跑堂夥計喜滋滋的接過去了。
呂蒙正道:「秉陽兄家境殷實,對於這細末之事,感觸不深。為兄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隻恨不得能將一錢掰開兩半來用,對此感觸頗深。擔任將作監丞這些日子,與上官閒聊時,亦說過此事。術數一學帶來的好處,不隻是生活之中。於國家大事上亦密不可分,精確簡單的數字,極大提升了效率。將作監丞是如此,你想一下,戶部?三司?這些日常與記數打交道的地方,
隻怕更是如此……隻是大多人都不願言明,畢竟,人人都懂得各中訣竅,是否意味著都能入戶部、三司?」
溫仲舒眼眸中閃過一絲尷尬。
呂蒙正眼中閃著異彩:「望之先生有大氣魄,所創新學上可治國育人,下能造福天下百姓,正應了陛下的禦箴四句,推行此學正是我輩此生追求。」
溫仲舒看著神采飛揚的同窗,雖不認可竇儼的新學,卻也為他感到高興。
不論如何,新學的發展前景還是有的。
畢竟竇儼身後站著的是竇家,竇禹鈞這位地位崇高的帝師,還有竇儀這位宰相……
當然他並不知道竇儼背後真正給他撐腰的是羅幼度。
文德殿。
羅幼度在一旁拿著一本書心中想著今晚應該去哪裡睡覺,嘴角不禁微微翹起。
在他下首的大虞秦王正在悶頭批閱著奏章。羅幼度對於醜醜的培養極為謹慎,為了避免重蹈唐時同室操戈的覆轍,親自帶在身旁培養,他也沒有給他過重的壓力,避免造成李承乾一樣的悲劇,隻是適當地將奏章交給他先行批閱,然後自己根據醜醜批閱的基礎上再行批閱,加以教導。
羅康叡偷偷看了自己父親一眼,見他認真地看著書,心中佩服:父皇就是父皇,愛鍛鏈也愛讀書,文武雙全。
他將最後一份奏章批閱好,一併整理著端向上首的父親,說道:「父皇,您打算收復西域了?」
羅幼度頭也不抬,頷首道:「是時候了……」
他看著羅康叡在奏疏上寫的批註:科技乃強國之本,非奇Y巧技……父懷大慰。
羅康叡卻將眉頭擰在了一塊,嘟噥道:「也不給孩兒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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