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朱瞻壑並不喜歡血腥味兒,而且他其實是最煩血腥味兒的。
但現在,他卻坐在一旁,監督著明軍將士們將一具具屍體用石灰處理防腐,然後和泥土混合堆疊起來,慢慢的形成一座高台。
什麽是京觀?眼下朱瞻壑旁邊的那座高台就是京觀。
《爾雅》中說過,絕高為京,觀就是台子,而京觀就是用血肉堆砌而成的高台。
《東周列國誌》有言:潘黨請收晉屍,築為京觀,以彰武功於萬世。
說白了京觀就是彰顯軍功的一種方式,隻不過相對來說不那麽被人們所接受罷了。
漢人已經很久沒有築過京觀了,在漢人文化中,築京觀這種行為始於春秋戰國時期,但也終於春秋戰國時期。
自那之後,漢人就再未築過京觀,反倒是總被那些番邦蠻夷築京觀。
而現在,漢人再次開始築京觀,這讓察罕達魯花嚇得直發抖。
不是因為眼前的景象讓他感到害怕,也不是周圍明軍那惡狠狠的目光讓他害怕。
他害怕的是未來。
察罕達魯花很清楚,這個口子一開,就代表著明軍已經摒棄了之前一直恪守的規矩,以後再跟明軍對上的敵軍將不會再有以前的優待。
那個舉手投降就能留得一命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他們再也沒有幾次三番捋動老虎胡須的機會了,因為以後的他們若是敢再碰,那麽等待他們的就隻有死亡。
“爹,這是怎麽回事啊?”朱瞻壑走到了朱高煦的麵前,抬頭問道。
“從衣著上來看,這三人不像是什麽尋常士卒,反倒像是貴族一類的,但阿魯台已經被墊在了這京觀底下,又哪來的貴族?”
朱瞻壑的話讓察罕達魯花三人感到頭皮發麻,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阿魯台死了。
這本應該是讓他們感到高興的一件事,因為如果阿魯台死了,那麽他們私通韃靼並且資助阿魯台部的事情就成了死無對證。
朱棣若是問起,他們大可以說是給明軍來送補給來了,反正是死無對證,朱棣能說什麽?
但現在不行了。
眼前的京觀告訴察罕達魯花,現在的大明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隨便糊弄的困頓猛虎了,現在的大明隻要你敢有半分不敬,他就會直接撲過來將你撕碎。
什麽證據?不需要!隻要我想!你就得死!
“他們啊,是兀良哈三衛的族長。”朱高煦哪裏不知道兒子是在演戲?當下就笑著配合了起來。
“你爺爺讓我帶他們過來,為這個京觀加個碼。”
父子倆在雲淡風輕的談話中就決定了三個人,而且還是三個族長的生死,這讓察罕達魯花三人感到很是不可思議。
他們甚至不相信,不相信朱棣會如此做。
在他們看來,兀良哈三衛不比韃靼,韃靼再怎麽說也是敵人,哪怕築京觀這種做法很是讓人唾棄,但在戰爭中不論做什麽都不會有人說的太狠。
就像這次築京觀,等班師回朝之後肯定會被人批判,尤其是那些文人,但也就僅此而已,不會說太多更不會說得太難聽。
但兀良哈三衛不一樣,他們是盟友,最起碼表麵上是。
如此草率的就要將盟友殺死,要是真這麽乾了,先不說那些文人會怎麽說,就說大明也不願意看到兀良哈三衛的反抗。
屆時,草原僅存的兩股勢力將會牢牢地擰成一股繩,因為他們知道,一旦讓大明取得了勝利,那麽等待著他們的就是和韃靼部一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