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叮囑他的兒孫們,等他去世以後,他們隻可以難過三天,三天以後誰都不可以再哭。
祭奠死者最好的方式不是難過,而是好好活著。
他叮囑完他想叮囑的事情以後,長長的歎了口氣,眼眶裏蓄滿了晶瑩的淚花,萬般不舍得的看過每一個人。
看了又看,怎麽也看不夠。
季老爺子唇角艱難的扯出一道弧度,昔日那個風趣幽默愛開玩笑的老爺子,臨終之前留給他們的是自己慈祥和藹的笑容。
溫禾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瞳孔輕顫,眼裏的淚珠支離破碎。
季老爺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阿泠,我終於可以帶你去看海了。”
溫禾的外婆叫陳書泠,他們在海邊初識,他們在海邊相愛。
《鐮倉物語》裏有這樣一句話:
【列車通往的黃泉站,月台站滿了來迎人的已故者,這哪裏是悲劇,這是團圓。】
……
季老爺子是在家裏走的,他說他不想死在冰冷的白色病房裏。他走的時候臉上掛著淺笑,他走的很安詳。
溫禾趴在季老爺子床前,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整個房間裏回蕩著悲傷淒憫的哭聲,一聲聲喚著他,渴望他能再醒過來睜眼看看自己。
季老爺子的追悼會上,前來吊唁的人全部都穿的黑沉沉的,整個追悼會上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除了哭聲,什麽都聽不見。
溫禾眼睫下是淡淡的烏青,眼圈紅的發腫,臉色是病態的白。
她看著季老爺子和黑白色的遺像高高掛著,她哭聲顫抖著跟景黎說:“二哥,以後回江城,再也沒有人會拄著拐杖站在門口接我回家了。”
後來的她喝過很多次西湖牛肉羹,可是再也找不到記憶力那個熟悉的味道。
溫禾一身黑裝站在季老爺子遺像下麵,那個身高一米八多慈祥幽默的老爺子最終變成了眼前這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
追悼會結束以後,溫禾看著灰黃色的泥土一點一點把那個裝著外公的小盒子埋起來。
她的眼前模糊成了一團,漸漸的直到看不到那個小盒子,再也看不到了。
最後,來參加葬禮的人都離開了,隻剩下季老爺子的至親還站在墓前久久不舍得離去。如果知道死神降臨的這麽快,他們以前一定會待在家裏人身邊,一定多陪陪他。
哈麗葉特?比切?斯托曾經寫過這樣一句話:
【沒來得及說的話,沒來得及做的事,都化作目前最苦澀的淚水。】
完成了哀悼,才能重新啟程。
太陽漸漸下沉,血色的晚霞染紅了天際,那是天堂的門開了,外婆站在那裏,迎著外公回家。
……
深夜,臨江別墅被籠上一層淒涼的水色月光。溫禾一身白裙臨窗而坐,她仰頭看月,眼睛裏濕潤潤的。
景黎在她身後站著一言不發,靜靜的陪著她。
溫禾聲音哽咽著說道:“二哥,神明沒能聽得見。”
是啊,神明沒能聽得見,奇跡也沒有出現。
三十隻祈福的孔明燈和她最虔誠的祈禱沒能感動神明,死神降臨的那一刻,奇跡也沒有出現。
生活一半是回憶,一半是繼續。
外公,我會堅強勇敢,也會一直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