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嬌這一段話,已經把欒雨目前的處境說的很清楚,而我也在這段話中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欒雨;曾經,我隻覺得她是一個開心果,是一個很簡單也很陽光的女孩,可是在她離開我之後,卻蛻變了,她變得善於處理家庭關係,變得獨當一麵;也或者,她一直就是這樣,是我沒有給她機會去展示一個完整的自己,我一直在用自己追尋的自由壓製她,讓她越來越痛苦,也越來越壓抑,可她卻是一個能看透生活本質的女人,否則她不可能對鹿溪說出那樣一番話來。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絕對的自由,當自由的潮水退卻之後,剩下就是生活的矛盾,以及在矛盾中不斷演變的人物關係,而痛苦和欲望則是人這一生的主題,需要我們拿出全部的精力去應對,隻有徹底解決了痛苦和欲望,那所謂的自由才會變得有意義……
人生在世,十之八九,是沒有能力妥善解決痛苦和欲望的,那就需要立足於眼前,去改變自己,改變生活,至少金錢這東西,可以解決百分之九十的痛苦和欲望,所以追求金錢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欒雨就是在這個基礎上,比我先走了一步……所以,她不是個開心果,也不是個陽光女孩,更不簡單,這些都是我強加給她的;過去的這幾年,一直都是她在適應我,當她離開我之後,她就是一個精明、聰明的女人。
隻有一點,她從未變過,她真的是一個很會投其所好的女人,她知道我需要陽光,需要自由,就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開心果;她知道鹿洺喜歡純潔的女人,需要一個得力助手;於是,不惜欺騙,也要把自己變得純潔和精明。
按滅手上的香煙,我終於開口對喬嬌說道:“所以問題的症結就隻剩下了一個,欒雨她不是處女,其他矛盾都是可以忽略的。”
“這是死結,好人可以變成壞人,壞人也可以變成好人,但是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做處女的機會卻隻有一次,沒了就是沒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把真相告訴鹿洺,對於鹿洺來說,對於他的家庭來說,又意味著什麼?……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能夠走到談婚論嫁這一步,是需要經曆很多的,而感情就是在這些經曆中一點點積累起來的;現在,你突然告訴鹿洺,欒雨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純潔,之前積累的感情就會轟然倒塌,我不相信鹿洺除了憤怒之外,就沒有其他情緒……他一定會在自己的信仰和愛情之間選擇一個,這種選擇是很痛苦的,就算他選擇了前者,你能保證他的餘生還可以找到一個像欒雨一樣跟他契合的女人嗎?……就算可以找到,誰又能保證下一個就是處女?……時代變了,年輕人的思想也解放了,就算鹿洺足夠優秀,恐怕也不會輕易找到一個讓他心滿意足的女人……首先,這個女人要足夠漂亮,當她夠漂亮了,麵對的誘惑就多,所以婚前失身的概率幾乎百分之百;他可以找個更年輕的,倒是有可能純潔,可太年輕的又沒有閱曆,也沒有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這就不能在生活上和事業上成為他的助力……最終,他還是要妥協的,為什麼不能在欒雨身上妥協?至少,主觀上他覺得欒雨是純潔的,隻要沒有人戳破,他們會一直平靜下去……”
喬嬌愣了半天,感歎道:“你這是什麼三觀!”
“我的三觀沒有問題,我隻是在這件事情上比你看得更遠,也比你更了解社會現狀……彆的不說,就說你身邊,跟你差不多大的同性朋友,還有一個是處女嗎?”
喬嬌的底氣終於不那麼足了,她有些泄氣地看著我,大概是已經把身邊所有能想到的朋友都想了一遍;突然又眼前一亮,對我說道:“鹿溪,就憑她對滑冰男孩的執念,她有可能是!”
“可她是鹿洺的親妹妹。”
喬嬌陷入到了沉默中,許久,才開口回道:“所以我說鹿洺那叫怪癖!……他應該去幼兒園預定一個,這會比較靠譜。”
“這樣吧,如果你能幫鹿洺找到一個讓他完全滿意的女人,你就去戳破;在這之前,請不要破壞他們的平靜……人生在世,找到一個可以兩情相悅的人就已經很難了,何況欒雨真的很適合他;鹿洺的父母都是人中龍鳳,能接受這樣一個家庭普通的女人,一定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彆的女人沒有辦法具備的閃光點,兩情相悅,還能得到雙方父母祝福的愛情,真的太少、太少!”
說完這句話,我繃住全身的那股勁兒便鬆了,我已經把話說到這個程度,如果喬嬌還是執意如此,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聽之任之。
我走到窗戶邊,點上一支煙,然後打開窗戶,眯眼吸著……潮濕冰冷的空氣,混合著煙,被我一起吸入到了嗓子裡,一半清醒,一半迷離。
清晨的城市,與我此時的狀態很契合,也是一半明亮,一半渾濁,被陽光照著的地方明亮,沒有陽光的地方渾濁,我很想看清那些渾濁,可當我真的看清的時候,卻發現是一排排並列擺放的垃圾桶,恰如人性,不願意暴露出來的那一麵,永遠是那麼的肮臟和險惡。
手上的香煙已經快滅了,我終於回頭看著喬嬌,她之所以一直沒有說話,是因為她也陷入到了艱難的抉擇之中……
“我後悔了,後悔知道這件破事兒……我現在是告訴鹿洺不對,不告訴他也不對……你自己想吧,他自己潔身自好了這麼多年,結果第一次給了一個被你睡過無數遍的女人,我明明知情,卻沒有告訴他,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之後,會不會恨死我?……如果我告訴他了,你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假如他沒有找到那個讓他百分百滿意的女人,最後還是妥協了……會不會又覺得我多管閒事?”
看著喬嬌那一臉因為後悔而顯得倒黴的表情,我不自覺就笑了出來,然後說道:“所以一直有人說,好奇是會害死貓的……我真不知道,你熬了我一個晚上,是圖什麼!”
喬嬌卻在這個時候坐直了身體,然後似笑非笑地對我說道:“也不是沒有收獲……你難道就沒有發現,在我沒有把這件事情抖出來之前,你又多了一個把柄在我手上嘛,這可是一個毀滅性的把柄,從現在開始,你再也沒有膽量和我較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