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喬嬌身上離開過,對我來說,讓她去小城開麵包房,並不是一個提議,而是一種希望她能給予我理解的說法,畢竟我知道小城根本不可能有她生存的土壤,她說過,她愛青島,相比於青島,小城則是另一個極端,沒有大海,氣候乾燥,也沒有各種各樣的綜合體。
喬嬌在我之前坐在了街邊的長椅上,終於開口對我說道:“你去的那個地方,到底是一座什麼樣的城市?”
說起小城,我心裡便湧起了一陣道不明的情緒,於是點上一支煙,深吸了一口之後,眯著眼睛說道:“很小,小到沒有一座像樣的大商場,境內隻有一條高速通往外界,如果你有閒心逛一逛的話,騎個電動車,十分鐘就能從城東騎到城西,小城隻有東西向,南北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為層疊的山巒限製了南北向的發展,正是因為山多,所以小城境內有兩個5a級景區,趕上旅遊旺季,人很多,現在是冬天,沒有多少遊客,這個點的話,街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那邊的人都是怎麼生活的?”
“小城的工作崗位有限,所以能留下來的,大部分是父輩已經完成原始積累的,或者就是一些乾脆躺平的年輕人,他們完全不去想未來,也不去追求生活質量,所以小城的整體生活很悠閒,用來消磨時間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喝酒,他們喝酒不存在點到為止,好像把所有的情緒都放在酒裡了,但是他們又不會和你談這些情緒的由來,就是想和你在酒桌上分個高低,決一雌雄……”稍稍停了停,我吐出口中的香煙,又笑了笑說道:“如果,你喜歡的是青島這樣的城市,是沒有辦法適應這種環境和生活的。”
我很客觀的評價了自己在小城的見聞,我不誇讚,也不抹黑,卻不知道喬嬌能不能客觀的把自己代入到我所描繪出的場景中。如果代入了,是向往,還是厭煩呢?
大概率不會喜歡,除了我這種天南地北到處跑,到處適應不同城市和生活的人,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輕易做到去接受另一種和原本生活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喬嬌更不行,因為她在青島一直過著很奢靡的生活,到了小城,就意味著要和她爸進行徹徹底底的對抗,她會失去經濟來源,隻是生計問題,就夠她操勞煩心的了。
從我和喬嬌認識以來,她會暴躁,會大笑,會拽拽地看著彆人或者明目張膽的憤怒,就是不曾在她臉上看到過傷感的表情;此刻,她竟然有些傷感了,她對我說道:“聽你這麼一說,你欠我的債,怕是一輩子都還不了了!……你知道嗎,剛剛剪頭發的時候,我一直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忽然就感覺特彆迷幻,這竟然是我待在國內的最後一個夜晚,我就要出國留學了!我爸說,這是為了把我變得更好,讓我彆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可我真的很迷茫啊,到了國外以後,我該怎麼找房子?該怎麼和那些新認識的人相處?還有,我住的地方能不能彆離超市太遠啊,我是一個玩遊戲非常容易上癮的人,有時候能連著玩好幾天遊戲,都不出門,超市太遠,我會把自己餓死的……可是聽說,很多留學生都會在偏遠的郊外租房子,我要是為了圖去超市方便,選擇了市區,上學的時候,是不是又沒有人陪我一起了?……我真的很不喜歡一個人,所以做什麼事情都喜歡呼朋喚友。”qδ
喬嬌是一個很有語言天賦的女人,所以她能把自己的憂慮具體到某一個細節上,這就給了我很強烈的代入感,如果我是她這種必須要有人陪著的性格,想必,我也會因為這些未知而焦慮的。
一陣沉默之後,我終於開口說道:“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孤獨就是常態,我們一定會失去很多朋友,親密的,不親密的;然後就是自己的親人,因為誰都逃不過生老病死的定律,那些年長的,總會先你一步離開這個世界,最後就是你自己,因為死亡是你必須要獨自去麵對的一個程序,到那一刻,你會和所有人告彆,然後獨自上路……所以,為什麼不趁著年輕的時候,早點學會適應孤獨,享受孤獨呢?”
“為什麼聽你說這些的時候,感覺這麼絕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