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雨她媽對我說出的這番話,終於讓我完整的拚湊出了欒雨從房車離開的那一天;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她是麵無表情的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然後順帶替我清洗了衣物,全程冷漠,這一刻,我才知道,她一直在掉眼淚,而我的直覺和臆想,一直在讓我恨著她,恨她的無情,恨她的拋棄,恨她對金錢的追逐……
我是愛她的,很愛很愛的那種,可是這種恨,漸漸消磨了心裡的愛意,甚至開始鄙視她,以曾經和她在一起為恥辱……
我很少去想自己,想自己這兩年到底給了她什麼。
或者,我們誰都沒有錯,錯的是命運,因為我追逐自由本沒有錯,她想要穩定也沒有錯,可命運偏偏讓我們相遇了,繼而拉扯,糾纏,矛盾不斷,卻又難以割舍……
這一刻,我開始痛恨命運,如果它是一個人的話,我一定會殺了它,可是,它沒有辦法被具象化,在我想殺它的時候,隻有一陣風從窗戶的縫隙裡吹了進來,吹得花瓶裡的花,搖曳不定……
我又恍惚了,恍惚地看著欒雨的遺照,她的頭發似乎也被這陣風吹動了,我又看到了她憂傷的樣子,在大理的洱海邊,在拉薩的藍天白雲下,在香格裡拉的巨型轉經筒旁……
風停,陽光又穿過窗戶的玻璃,照了進來,我這才醒神,發現連欒雨的遺照也有了影子,就平鋪在桌麵上,可是影子裡卻沒有欒雨的樣子,隻是一個黑色的影子,就如同欒雨的生命,永遠被定格在了那個小小的相框裡麵……
我有點想哭,卻再也掉不下眼淚來,就這麼怔怔地看著。
“孩子,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們了……看見你,我們會想起小雨……”
“阿姨……我。”
“你自己好好生活,人死如燈滅,你也不要再想起小雨。”稍稍停了停,她看著我帶來的保健品,又說道:“你帶來的這些東西,我收下,就算我們認識了……以後,不要再有任何人情上的糾纏……走吧,孩子……去過你自己的生活……不要讓我們成為你的思想負擔,你也不要做我們的思想負擔……”
我終於點頭,哽咽著回道:“知道了,阿姨……你和叔叔保重……”
“保重。”
離開這個老舊的小區,我獨自站在街道上,呼吸著清晨有些微涼的空氣,空氣裡似乎有一種味道,是欒雨家鄉的味道,也可能是一種花的味道,在昆明,花是可以一年四季常開的。
我尋著風吹來的方向看去,沒有看見花,卻看見了喬嬌,她就坐在咖啡店最靠近窗戶的那個位置,有些失神地望著窗外……
我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廣場,廣場上站著一個放風箏的人,抬頭望去,風箏飛的很高、很高,隻剩下一個縮影,仿佛要掙脫纏著它的線,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之後,我和喬嬌的目光便碰在了一起,她放下端著的咖啡杯,快步從咖啡店裡走了出來,我們看了彼此很久,一句話都沒有說。
下午,我們就這麼離開了昆明,快到仿佛這座城市從來沒有在我們的世界裡存在過,我隻是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便已經回到了青島。
青島的空氣是冰冷的,大海洶湧澎湃,與昆明相比,完全是兩種體感和觀感,以至於在下飛機的那一刻,我就掖緊了衣服。
我不知道喬嬌為什麼還要回青島,我們本可以直接從昆明飛鄭州,然後回小城;我該早點回去的,因為那些因為改名風波打我的人,還在等著我簽諒解書。
“韓潮,我去辦點事情,咱們就先自由活動吧,晚上七點,我們在五四廣場碰麵,然後一起開車回小城。”
我應了一聲,她便打車先行離開了。
獨自留在海邊的我,突然陷入到了迷茫之中,我曾經帶著無限熱情去追逐那所謂的自由,可當此刻真的有了自由活動的時間,我卻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儘管,青島是一座我曾生活了近兩年的城市,可我真的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最後,我打車去了房車曾經停過的地方。
蕭條了,一切都因為冬天的到來而蕭條了,我看不到一點綠色,滿眼儘是失去了生機之後的枯黃,而我在這片枯黃中發現了曾經某一天我喝完啤酒後扔掉的啤酒瓶,總算是有了一點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