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依舊在蜿蜒曲折的盤山小路上顛簸前行,在黃昏快要來臨的時候,我又看了看導航,距離走完這條盤山小道也隻剩下最後五公裡的距離,我緊繃著的身體,這才得以稍稍舒緩。我緊張的倒不是自己,而是後麵的鹿溪,她的開車技術真的太一般了,我已經換了她的車,明明我能過去的地方,她卻總是猶猶豫豫,尤其是在和其他車輛會車的時候。
十多分鐘後,我們終於從一個分叉口駛離了這條盤山小路,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空地,還有一條已經斷流的小溪,小溪裡麵遍布著亂石,看上去有些枯燥,但卻不影響景色。
湘西小鎮,的確美輪美奐,否則當初我和欒雨也不會開著房車來到這個地方。
我先下了車,然後點上一支煙,站在車旁,望著遠處連綿不絕的山脈,還有那些建在山上,特點很鮮明的苗族自建房。qδ
一支煙快要吸完,鹿溪也沒有從車上下來,我回頭看去,她就趴在方向盤上,一臉茫然地與我看著同樣的風景。
我大概是理解她的心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來這個地方的意義,是不甘心?是心存眷念?或者,隻是為了完成對欒雨的承諾?
“你乾爸乾媽家在哪裡?”
恍惚中,我回頭看去,鹿溪終於下了車,她就站在我的身邊,望著遠處那個村寨問道。
我指向村寨的最高處,回道:“能看見那兒有一棵老槐樹嗎?他們的家,就在那棵老槐樹的下麵。”
“能看見。”
“嗯。”
我應了一聲,隨即陷入到了沉默中,鹿溪也陷入到了沉默中;很久之後,我才又開口說道:“如果早知道有這樣一條路,你還會來嗎?”
“會。”
鹿溪回答的很堅定,但忽然又露出那種迷茫之色,對我說道:“中間我動搖過,因為不管怎麼看,我都不該來……可是,那天晚上,路過欒雨治療的那個醫院,我又想起了她對我說的話……她說,無論如何都要陪著你一起來這裡……我就在想,什麼是無論如何?……我去百度了這個詞的詞性和釋義……意思是表示,不管條件怎樣變化,其結果始終不變……”
迷茫之後,鹿溪又很是黯然的對我說道:“如果你因為我的行為看輕我,那就看輕吧……我也很看不起自己。”
“我沒有看輕你……我隻是覺得,如果承諾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的話……至少得做好充足的準備,我要是你,我就不會開著這麼大的車來這裡……幸好你是靠著裡側行駛,如果是靠懸崖那一側,跟一輛大貨車發生那樣的剮蹭,你應該能想象到有多危險!”
“我準備了,所以我選了通過性更好的SUV……”
鹿溪似乎對那場剮蹭事故仍心有餘悸,她又用更低的聲音對我說道:“可是我沒有想到,那條路會那麼小,而且還有那麼多的車。”
“平時其實也沒有這麼多的車,這是因為趕上春運,很多在外地打工的人,都回來過年了。”
鹿溪應了一聲,然後又抬頭往遠處眺望,她似乎對這個我和欒雨曾經來過的地方,有些好奇。
我跟著她一起眺望,我也好奇,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這裡有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突突”聲,這才拉回了我和鹿溪的注意力,我們尋聲看去,向我們這邊而來的是一輛拖拉機。
我記得這輛拖拉機,它是我乾爸的謀生工具,有時候也是代步工具,在這樣一個溝溝壑壑極其多的山區,這樣一輛拖拉機,有時候真的會比我們開的越野車更管用。
我的心情開始變得複雜,但即將見麵的欣喜還是在眾多情緒中占據了主導地位,於是,我又開口對身邊的鹿溪說道:“是我乾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