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溪從那個七人座的商務車裡下來之後,便拖著行李箱來到了我的身邊,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我,然後問道:“你坐在地上做什麼,不冷嗎?”
我坐在地上接聽了秦敏紅的電話,我們交談的內容,都是圍繞著鹿溪,並弄得我是一肚子的憤怒和苦水,可是當鹿溪真的來到我麵前,我卻沒有一點想訴苦的欲望,反而笑著對她說道:“剛剛有點無聊,就做了一個倒立的動作……可能是太久沒練過了,一個失誤就把我給摔了。”稍稍停了停,我又向她問道:“你怎麼坐這個車過來了?我看一車都是人,車子就那麼大一點空間,不嫌擠得慌嗎?”
鹿溪下意識轉頭看了看那輛已經準備調頭離去的商務車,然後回道:“是有點擠,也挺不舒服的……可是,我真的很想體會一下正常人是怎麼生活的。”鹿溪似乎很滿意這次的行程,所以說到這裡,她笑了笑,又說道:“我跟你講,真的可有意思了……和我同乘一輛車的,有學生,有來旅遊的情侶,還有一個從外地打工回來的農民工和一個在小城高中教地理的老師……我們聊了一路。”
“他們是不是發現你的身份了?”
“我戴著口罩和帽子,哪有那麼容易發現……不過,那個學生老說我長得像一個明星,還讓我給他簽名。”
“你簽了沒?”
“簽了啊,我在他的筆記本上寫了鹿溪,洛陽分溪。”
說完,鹿溪便哈哈大笑,她似乎很喜歡這個梗……等她笑停了,我才又問道:“他真的沒認出你?”
“這個學生嘴挺貧的,非說我們坐一輛車,是一種緣分……讓我把口罩摘掉給他看看。”
“摘掉你就露餡了。”
“沒有、沒有……剛剛下車的時候,我真的把口罩摘了……他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說了一句,果然是洛陽分溪……我差點都笑場了……但也真的覺得很舒服……這種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反正當你真的放下那些所謂的光環,把自己丟在人群中,坦坦蕩蕩……彆人反而不把你當明星看了……仔細想想,我已經好幾年沒有這麼自由隨意過了。”
“也是,有哪個如日中天的明星,會坐這種車。”
“所以啊,真的沒必要欲蓋彌彰!以後出門我都不戴口罩和帽子了,如果彆人懷疑,我就堅持說自己是洛陽分溪。”
“那你要是在重慶呢?”
“重慶分溪……在上海,就是上海分溪。”
說完,鹿溪便摘掉了口罩和帽子,然後以一種“去他的”姿態,將其統統扔進了垃圾桶裡;我不禁也笑道:“你就胡來吧!”
“怎麼胡來了?”
“你要是像我一樣,去過那麼多地方,全國就得有296個鹿溪,那不成克隆人了嘛。”
“等我去過296個城市再說。”
“反正就破罐子破摔了唄。”
“是啊,是啊……”
鹿溪這麼應了一聲,而後又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一袋東西,遞到我麵前問道:“你吃檳榔嗎?”
我一邊接過,一邊回道:“我還真沒有吃檳榔的習慣……你哪來的這東西?”
“車上那個在海南打工的農民工大叔給我的,他說這是海南的特產,非要給我們每人分一包……本來我是不想要的,覺得你可能會有吃檳榔的習慣,我就收下來了。”
“看不出來,你還真和他們打成一片了!”
“路上無聊嘛,有人開口,我們接腔,就聊起來了……對了,那個地理老師,跟我們講了很多小城的曆史,他還告訴我,說小城有一個叫養子溝的景區……據傳是唐貞觀年間,巾幗名將樊梨花養子教子的地方……小時候,我爺爺就老和我講樊梨花和薛丁山的故事……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靠近故事裡的名人,所以,你能不能抽空帶我去養子溝景區看看?”
“行啊,明天要是天氣好的話,明天就能實現你的願望。”
鹿溪含著笑意點了點頭,然後也盤腿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這一刻,她好像卸掉了所有的負擔,整個人看上去也輕鬆了很多;可惜,秦敏紅看不到這樣一個她;所以,她總是把鹿溪要離開娛樂圈的責任推卸到我身上,一開始,我還能忍受,但這次通話之後,我心裡真的有了很強烈的不適感,繼而開始變得厭惡秦敏紅這個人……我覺得她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腦子裡麵寫滿了唯利是圖的程序,而這些程序,指使她一次次去粗暴的乾涉鹿溪,這才是鹿溪真正感到心累的地方……
也許,換一個不那麼極端的經紀人,她也未必會那麼迫切的想退出娛樂圈;反正,兩個什麼都不契合的人,還要一起共事,並朝夕相處,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