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舉人候補沒有空缺,你為什麼不往上考,今年的秋闈你為什麼沒參加呢?」明明可以接著考進士,為什麼要在舉人的位置上停留?
李文元聲音中帶著悲戚,「實不相瞞,三年前我來京參加會試的時候,得罪了人,被人誣陷抄襲,試卷作廢,被勒令不能再繼續考試了。」
「哦,我說的嘛,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怎麼可能三年沒給你派發差事,看來這是有人從中作梗啊,不知道你得罪的是……?」
自從北地大旱之後,一直沒有緩過來,南境情況也不比北地好多少,像舉人這種學曆的人,現在也算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的人才,三年沒有差事可做,這就很不正常。
李文元咬牙切齒的,顫聲道,「是俞王妃的庶弟柳勝!」
三年前,他初到京城,經人介紹認識了柳勝,並和他成為了朋友,後來會試的時候,更是信任的和他互結,卻不想放榜之後,柳勝他們四人皆沒有上榜,便見不得其李文元好,四人一商量便誣陷李文元抄襲,合力將李文元從進士行列拉了下來。
就這樣,李文元連殿試都沒有參加了,就被勒令不許再參加科考。
「考試都考完了?他紅口白牙的說你抄襲,你便認了?讓他們拿出證據來啊?」虞小憐懵。
李文元氣憤填膺,「關鍵不是我認不認的事兒,是那些考官全都聽柳勝的話,他們判定我抄襲,我能怎麼辦?」
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就是一個寒門子弟,背後沒有任何靠山,怎麼敢和俞王妃的娘家叫板?
柳勝甚至還警告李文元,要是敢把事情鬨大,就把李文元舉人的身份,也一並奪了去,李文元因為懼怕柳家的勢力,隻得含淚咽了這個委屈。
但讓他就這麼灰頭土臉的回洛城去,李文元又心有不甘,好在沒多久新皇登基,俞王因為公然和新皇叫囂,被貶為庶民,連帶著柳家也受了連累。
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柳家雖然不如從前那般勢大,但那些柳勝交代的針對李文元的命令,卻依舊有效。
沒有
人會為了一個沒權沒勢的李文元去得罪柳家,哪怕是過了氣的柳家,那也不是誰都能輕易得罪的。
聽到這裡,虞小憐也了然了,的確,這世上並沒有公平可言,你說你沒有抄襲,但世家子弟一句話就能給你定性,那些上位者,也不會願意聽一個窮酸學子的「狡辯」。
「我雖同情你的遭遇,但我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我並不認識什麼有權有勢的人,恐怕和他們說什麼什麼話!」虞小憐這段時間雖然認識了不少當官的,但那都是點頭之交,她不可能為了李文元,去上門求那些人。
李文元慌忙開口,「我並不是讓你去求他們,我隻是希望等你家相公高中後,假如他被派去地方上任職,我願意跟著蘇公子,主薄或者監使都成。」
李文元說完,便一臉期待的看著虞小憐。
主薄或者監使,都是知縣手下的差事,是從八品,李文元的要求倒是不高,他堂堂一個進士,再怎麼的也得從七品官員做起,從八品實在是委屈他了。
虞小憐記得蘇景辰高中之後,第一個差事是正七品的起居舍人,然後沒多久就升到了從六品的朝奉大夫,然後是正六品朝議大夫,正四品通議大夫,正三品光祿大夫,最後是正二品金紫光祿大夫。
嗯,這就是蘇景辰的一生。
他的一生沒幾乎出過京城,沒去過地方上任職,就是偶爾出去地方上,也是以巡查禦史的身份,處理完皇帝交代的差事,就會立刻返回皇帝身邊。
所以,李文元期待的事兒,恐怕會落空,因為蘇景辰根本不可能到地方上去任職。
倏地,虞小憐想到傅宜前段時間,意有所指的話,總覺得傅宜的話另有一層意思。
虞小憐怕事情發展和書中大相徑庭,因此沒有一口拒絕李文元,萬一蘇景辰真的被派去地方上任職,那帶上李文元這個「自己人」,其實是很有好處的。
「你對我相公倒是很有信心,借你吉言了,如果他榜上有名,到時候又真的被皇上派王外地,我一定求他帶上你。」
李文元原本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並沒有想到虞小憐會答應的這麼痛快,一時激動,就衝虞小憐磕了個頭。
虞小憐嚇壞了,這磕頭大禮,她可受不得,而是還是個舉人給她磕頭,不說舉人,就是個秀才,在公堂上尚且不用下跪,李文元這禮行的太大了。
能看的出來,這幾年李文元在京城過的十分的委屈和憋悶。
虞小憐讓草根過去扶起李文元。
「你回去等消息吧,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隻是如果我相公沒有外放,那我可就幫不上你什麼忙了。」虞小憐決定把醜話說在前頭。
李文元感激的道,「不論蘇兄外放與否,我李文元都感激虞學官今日的恩情,如果愚兄日後有機會出人頭地,定會回報你們夫婦二人。」
「文元兄,不要客氣,咱們本是半個同鄉,如今同為異鄉人,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就一點,文元兄不要再送禮過來了,家裡什麼都不缺,你現如今在京城漂泊,不能安定,正是用錢之際,兄長留著錢財自用吧!」虞小憐此時此刻真的覺得孫滿餘錯過了一個好男人,不論李文元的母親如何,李文元此人還是很不錯的。
能屈能伸的人,注定是能成大事的。
換位思考,假如是她遇到柳青那種無賴之人,想來她是忍不下這種委屈的。
這個時候的男尊女卑的思想還是很頑固的,李文元居然為了自己的前途,甘願給她一個女人下跪磕頭,隻能說這個人很能隱忍,是個能為達到自己目的,無所顧忌的人。
往往這種人,都很不簡單。
李文元對虞小憐再三感激後,離開了蘇家。
虞小憐心裡有種預感,她總覺得那天傅宜說的話,特彆的意有所指,他該不會有心讓皇上把蘇景辰外放到北地去吧?
後來事實證明,虞小憐這種預感非常的準確。
二月十八的晚上,蘇景辰終於從考場出來,虞小憐牽著蘇景華站在人群中等他。
隻是九天而已,蘇景辰的胡子已經長了出來,整個人看上去憔悴的很,走起路來腳步虛浮,虞小憐生怕他一個腳軟就摔倒在地,忙讓草根過去扶他。
蘇景辰擺擺手,告訴草根,他沒事兒,自己能走,便奔著虞小憐走過來,牽上虞小憐的手,「等多久了?冷不冷?」
「我不冷,我和景華都穿的可厚了,而且最近天氣越來越暖和了,估計小草馬上就要冒頭了呢!
你怎麼樣?這幾天是不是都沒有睡好?」
虞小憐一說,蘇景辰才注意到虞小憐旁邊還站著他庶妹蘇景華,蘇景辰眼裡閃過一絲複雜。
對於這個妹妹,他喜歡不起來,但同樣的他也討厭不起來,他選擇給她最好的衣食住行,等她出嫁,他也願意給她備豐厚的嫁妝,但要他毫無芥蒂的去和她相親相愛,他好像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