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行鈞掛了電話就往醫院趕,到那問了兩三個護士才找到陳可青,她眼睛紅腫,半抱著爍爍坐在床上掛吊瓶,爍爍已經睡過去了,睫毛上掛著淚珠,不知道有多委屈。
他摸了摸兒子的頭發,把爍爍接過來放到床上蓋上被子。
陳可青啞著嗓子低聲說:“是不是不記得自己有個兒子了?”
餘行鈞臉沉了沉,問她:“剛才哭哭啼啼沒聽清楚,到底怎麽了?”
“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的還一直發燒,把我嚇壞了……”她說著就忍不住哽咽,靠在餘行鈞懷裏忍了下才繼續說。
“把我嚇壞了……也就是一夜,你瞧瞧他臉色差成這樣,眼窩都下陷了……”
餘行鈞難得安慰她:“小孩子拉肚子都這樣,明兒好了就恢複了,喂他水喝了嗎?多喂幾次水。”
“醫生也這麽說,來的匆忙也沒帶奶瓶,他不習慣用杯子,哄了半天才喝了一點。”
“請的保姆呢?”
“保姆今天休假……”
“就不會回頭多請一個?”餘行鈞坐下來摸了摸兒子的額頭,又問她:“打完針就能出院?”
“還要再觀察一下。”
“那你回去給他拿奶瓶吧,我在這守著。”餘行鈞低著頭說。
陳可青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麽,隻好提著包走了。
餘行鈞握著兒子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心裏頭有些愧疚。
他想起來第一次見這小子——
陳可青拿著好幾張b超照給他看,他心裏煩躁,臉色發青,皺眉盯著陳可青。
她卻一一指給他,說這是幾個月幾個月的,幾厘米,哪裏是胎心,跳動的時候什麽樣。
又換了一張,說這個比上個長了幾厘米,寬了幾厘米,胎心跳動的更加有力了多少。
……
這手段真高明,最後把他嚇得落荒而逃。
他如果沒當過爹心或許可以很硬,可就是因為有過兒子,那一刻再不承認心也軟的不行。現在再瞧瞧兒子,實打實地存在著,可比那些b超照更有能力擺布他的情緒。
親情是什麽?
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連著筋。
陳可青不到一個小時就趕了回來,瞧見餘行鈞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孩子手的一幕忍不住紅了眼眶。
餘行鈞瞧見她表情很坦然,沒有說話。
陳可青放好東西倒了杯水遞給他,輕輕地說:“這樣真好啊,真像一家三口,剛才進來護士還對我說,你老公真會哄孩子,剛才起針爍爍鬨了一陣,他三言兩語就把孩子哄睡了……”
餘行鈞沒說話,喝完水就躺到沙發上閉上眼假寐。
她自顧自又說:“我以為跟你從深圳回來就能過這種日子呢……我是沒所謂,就怕委屈兒子。”
餘行鈞睜開眼,皺眉說:“是個問題。”
陳可青期盼的望著他,等著他說下一句。
沒想到他沉吟半天竟然說:“你生下兒子的時候怎麽沒想到他會有委屈這天呢?當初好話歹話我都說儘了……現在提這個還有什麽用……除了名聲不好也沒什麽委屈他吧?名聲都是虛的,我是不在乎,我想你也不在乎吧?你肯定不在乎。”
陳可青瞪著他看了半天,咬著牙不知道說什麽。
餘行鈞見她氣成這樣心裏也有愧疚,摟了摟她的肩膀說:“今天是我的話說的重了,我道歉……路既然選了,死活都得走吧?兒子是咱倆的,我絕對不會虧待他……欠你的你讓我怎麽還?要我說,你就該現實些,別求那有的沒的……”
陳可青拉住他的胳膊問:“餘行鈞,你忘了你在深圳半死不活你老婆不聞不問的時候了嗎?是我陪著你的,你說你永遠也不會忘。”
餘行鈞沉默了良久,握住她的手說:“我記得啊,提那個乾嘛啊……可青,我就不喜歡你拿這事逼我,說句沒良心的話,當初是有人拿著搶逼你了嗎?”
她似乎沒想到他能這麽說,往後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病床上,麵無表情地點著頭說:“是沒有,是沒有……是我心甘情願地犯賤的……”
他砸吧了下嘴,皺著眉大步出去。
天已經亮透了,隻是缺了個太陽,沒了太陽就像沒了魂兒,滿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黃色的濁雲。
不大會兒就有大雨開始肆虐,高樓大廈都被洗乾淨了,可是有的地方乾淨了有的地方就會不乾淨,就像五個手指正常情況下不會一樣長。
餘行鈞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凝視街道對麵正在施工的潮濕泥濘的空地。枯黃殘缺的樹葉混著泥水,不是一般地肮臟,是真他媽臟。
他從兜裏摸了根煙,數了數根數,剛拿了一盒又快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