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三 浮雲白日(八折始)(1 / 2)

行行 小羊毛 2184 字 2023-05-20




夏琰失蹤了。

不出所料,內城裡為此喧然而嘩。邵宣也守在垂拱殿門廊外,一連幾天都聽得見朝上為此爭吵不休。有人認為兵符茲事體大,應立時各府各縣發榜通令搜拿夏琰回京。有人覺得此事不宜聲張,不如暗中查訪以免有損一國之君萬事在握的皇威。有人提議不如另鑄一塊新符並以通告禁軍,以前那塊便即作廢不算。有人認為乾脆取消兩司之上的這個位置,恢複由兩司直接分管內城諸務的舊製,一勞永逸。

自然也有為夏琰說話的。比如儀王承平曾進言,大致是說,夏琰雖然人沒回來,但三千禁軍總算是回來了,沒拿去乾彆的;那符令雖兩半都在他手裡不合規矩,可他人若遠去江湖,那所謂符令也搬動不了禁城裡的兵,相當於兩塊廢鐵,沒有什麼威脅。本來,程平當是絕不應為伐征青龍穀的夏琰說話的,況朝中早都認定自從宋然當了他的老師,他娶下的兩妃裡,又有太子一黨臣屬之女,必與太子同聲同氣。可就在前一天下午,太子派人來儀王府提醒他第二日朝上要同仇共計,他心中想到此前自己正是因受了太子一派之利用,才令得青龍穀與朱雀起了這麼大的衝突,終至今日兩敗俱傷,再難挽回,反而心中越發難過。到得上朝時,本來他多也是屍位空站,不說話也就罷了,偏偏太子自己說完,有意延請至他,他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然一個福至心靈,就出言將他頂了。

太子趙愭氣不過此,當殿前就反駁他竟敢將兵符說成是廢鐵,是何居心。還好儀王如今背後也有了兩路王妃的族家撐腰,當時便有打圓場的。也幸虧這是儀王——朝中都知道這位儀王當了十幾年草莽,念的書不如彆個殿下們多,意思到了話卻說得不大對,也就罷了。趙愭雖然沒再多說,但與儀王的同氣連枝,自今日這番話起便徹底斷絕。

提議追究邵宣也、張庭之過錯的也大有人在,保兩人的卻也不少。邵宣也雖然沒有什麼後台,但這一次他與張庭是同根繩的螞蚱,張庭那麵當然就隻能連他一起撈上。

鬨哄哄好幾天,最後事情還是壓了下來,至少目前為止,什麼都沒有發生。不是因為誰的麵子大,也不是因為誰的話有理,說來說去,其實就一個原因。

——快過年了。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誰先說的,總之,或許是覺得這麼吵吵嚷嚷太令人心煩,或許是不想承認給出符令這件事是自己做錯了,作為天子的趙眘在諸般陳奏裡就獨獨聽進了這句。也是很有道理。快過年了,估計就算發榜通緝,各州各縣也沒人會儘心儘責細查搜找。快過年了,什麼重新設計鑄造兵符之類的事情也沒人有心思來乾。最重要的是,快過年了,按內城的慣例,壞事懲戒還是少提,多弄點喜慶的是正經。死了一個朱雀已經夠晦氣的了,再折騰出新的晦氣來,年還要不要過了?

儘管如此,朝散之後的趙眘依舊是極為頭疼的。有些事可以拖延,有些事可以放輕,那些各懷鬼胎的王孫朝臣鬼話他都可以蔑然無視,但習慣了朱雀之存在,而今這個位置卻連替代者都找不到,於他來說,仍然亟需一個解決辦法。

要麼,邵宣也和張庭,擇其一以代之。

要麼,就真如某些人所說,要拿掉這個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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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說,朝堂上的爭吵,不算吵到點子上。——當然這也是常事。

三千討伐青龍穀的固然對上了數,但其實夏琰帶走的禁軍不止這三千,尚有兩百被他派去了夏家莊,至今仍未歸隊。這是個硬傷,就算是程平的那一串開脫之說,都沒法說脫得開。隻不過在眾家眼中,謀奪夏琰留下的那些利益比懲治他本人來得更為重要,故此,揪住談論這兩百人的意義,也便沒有談論兵符本身那麼大。

那兩百人是殿前司編製,按理說,隻要張庭一聲令下,他們便該回來。可——夏琰的命令是,在他回來之前,必須守住夏家莊,任何人不得出入。在他回來之前——這六個字實在微妙。如今到底是該堅守此前夏琰的指令堅決要等他回來再行撤走,還是依照現在張庭的指示就此收隊回城,內中便有了諸多爭議。

如果認死理的話,隻要夏琰一天沒有被治罪,他手裡那兩塊牌子一天沒有被廢除,他的命令便該被繼續執行——而無關他人在何處。當然了,趙眘如果下一道諭旨,勒令所有人立刻回禁歸隊,自沒人敢不從,可一朝天子,若連臣下的臣下的區區兩百人的事都要親下聖諭,恐怕也管得太寬了些——還要這些臣下何用?故此,雖不是沒人在他跟前告這件事的狀,他說一句“叫張庭去辦”已屬給了麵子,再要他管細的,沒這個閒工夫。

張庭心裡又苦得很。若這兩百人是彆人,大概嗅得點風向,知道夏琰下落不明,也就聽了他的收隊回去了;可這兩百——舊時夏錚的親衛,與夏家莊淵源何深?若是夏家莊一切太平,沒什麼麻煩,那也就聽他的罷了;可此時夏家莊,還真是有莫大的麻煩纏上門來。故此——眼下與其說他們是認死理要貼著夏琰的命令不肯走,不如說是以之為借口,定要守夏家莊一個周全。大約,當日的夏琰也是料著有這一出,才定要張庭偏偏將這些個人給調了出來。

夏家莊的麻煩,當然就是東水盟。

曲重生在江南武林之會上與眾門派約定,大會之後一起上夏家莊討要秘藏。這件事在臨安城的牽頭,便是那天下午以夏家莊代莊主身份入了盟的夏欽、夏珀父子。可父子兩人回到臨安,以奔喪為名前往夏家莊,卻得知原來並沒有“喪”——少莊主夏琛竟是未死,隻是受了傷,已回到莊中靜養。這一驚非同小可,二人在建康冒險偷襲了萬夕陽,夏欽又在武林大會上大膽以夏家莊當家人的身份自居,皆源於此前曲重生私下裡對於夏錚、夏琛父子必難逃活命之承諾。可如今——眾目睽睽當街倒地的夏琛竟然沒死,自己這所謂“代莊主”根本當不了家,回頭受武林恥笑先不提,恐怕立時便要被夏家莊尋來算賬。

好在,夏琛現在還昏迷不醒,做不了主,兩人當下返去尋了同日悄自來京的曲重生,待要商個對策。可惜這曲重生在京城行蹤不定,實在難等,輾轉到第二天才見上了麵。他叫二人改以探視為由,先入了莊子,然後夏欽以長輩的身份,借莊中無人能夠得上說話的分量,搶一個暫且主事的先機,若得了空子,未必不能對夏琛暗下毒手。便是一來一去這點耽擱,再回到夏家莊時,不知哪裡憑空多出來一群禁衛,竟將莊子圍了起來,說是不給任何人進出,任憑兩人如何分說自己乃是夏家莊莊主親兄弟、親侄子,莊中老人亦可作證,也沒得半分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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