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核齋。</p>
徐簡正在書房裡。</p>
棋盤擺在桌上,左右各擺一棋簍,依舊是自己與自己對弈。</p>
聽見腳步聲,徐簡抬起眼,看著推門進來的人。</p>
來的是林雲嫣。</p>
隨著她開門關門,冷風裹著薄雪漏進來些。</p>
林雲嫣解了雪褂子,稍稍去了去身上寒意,這才在桌邊坐下。</p>
匆匆看了眼棋盤,林雲嫣隻能想到一個詞:星羅密布。</p>
黑白交錯縱橫。</p>
除非能給她一刻鐘的工夫細細分析,要不然,怕是連誰占了上風都看不透徹。</p>
徐簡捏著棋子,一麵落子,一麵說事。</p>
“耿保元已經埋了,那車把式進京半年多,是耿保元的賭友,光棍一個,上無老母下無妻兒,他失蹤了也沒人會替他報官。”</p>
“一問三不知的,欠了耿保元銀錢,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人關在山上,餓不死也跑不了,先留著吧。”</p>
“李邵應是不知情,聽說在東宮發了好大一通火,錢滸和劉迅都挨了好幾腳。”</p>
林雲嫣正聽著,聞言倏地抬起眼:“你連東宮的事情都知道?”</p>
徐簡啪嗒落下一字,垂著眼簾,神色淡淡:“你在慈寧宮有線人,我怎麼就不能往東宮裡安排?”</p>
林雲嫣睨著他。</p>
這是兩回事。</p>
徐簡分明避重就輕。</p>
可轉念一想,以徐簡的謹慎與習慣,既要與李邵作對,提前往東宮安排也在情理之中。</p>
那幾個“忠心耿耿”的動不得,甚至透出那麼一點兒苗頭,都容易被反將一軍。</p>
不過,不起眼的小內侍、小宮女、老嬤嬤,倒是好用。</p>
暗子先埋下。</p>
它能發揮多大的作用?</p>
它在棋盤上的位置,它邊上其他棋子的帶動……</p>
大盤大棋,都是從起眼的、不起眼的落子開始的。</p>
林雲嫣沒有追問那線人是誰,隻道:“劉迅也挨踹了?就李邵現在那樣的,能不能踹上勁?”</p>
現在的李邵,與將來的李邵,身量上也有不少變化。</p>
年歲增長,個子竄得飛快,未及弱冠就比他那恩榮伯府的夏家舅舅們都高出了半個頭,一副很快要趕上高大的聖上的樣子。</p>
屬實是,長勢喜人。</p>
若是叫那樣的李邵踹一腳,肯定比現在得勁。</p>
以劉迅那書生身板看,恐是骨頭都要斷上兩根。</p>
“可惜,踹得早了幾年,”林雲嫣嘀咕著,末了又道,“算了,等過幾年,李邵指不定還得繼續踹他。”</p>
沒有機會,她創造機會就是了。</p>
徐簡聽得好笑不已。</p>
自個兒都沒有長起來,就關心彆人長得快不快。</p>
“還過得去,”徐簡道,“劉迅請了大夫。”</p>
林雲嫣眉宇一揚,眼中笑意閃閃。</p>
不用說,劉家這回請大夫得小心翼翼。</p>
不僅不能和前回似的,恨不得從千步廊到京城門,人人都知道劉迅病得厲害,甚至還要反過來,得把嘴巴閉得緊緊的。</p>
敢說他被李邵踹了?</p>
敢說他為什麼被李邵踹了?</p>
劉迅一個字都不敢說,隻能啞巴吃黃連。</p>
徐簡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手中棋子。</p>
小郡主心情不錯,也不枉他壓住了那幾句揶揄。</p>
“劉迅與錢滸去過法安寺,沒有什麼收獲,隻能稟李邵說耿保元欠賭債跑了。”</p>
“錢滸去了耿家那兒安頓了下。”</p>
“想來,開印之後,單大人不會接到報案,讓他滿山找人了。”</p>
林雲嫣心裡有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