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邵裝樣子呢。</p>
就為了擺一個正經樣子，回頭聖上向徐簡問起來時，他能給一個“正在看書”的回答。</p>
恐是禁足實在太無趣了，李邵見了徐簡，臉色竟然很不錯。</p>
誰讓徐簡是個“外人”呢。</p>
能告訴他外頭的事。</p>
“怎麼過來了？”把裝模作樣拿在手裡的書放下，李邵挪步到桌邊，請徐簡坐下，“要向我詢問案子的事？”</p>
徐簡應了一聲。</p>
內侍奉茶，他抿了一口，道：“劉迅被流放了，劉靖罷官回鄉了。”</p>
李邵嘖了一聲。</p>
他其實還挺在意劉迅的處罰。</p>
劉迅替他找了那麼個好地方，害得都被一鍋端了，李邵心中不可能不生氣。</p>
僅僅流放，便宜劉迅了。</p>
可若是這個處罰是他做的，他一腳把劉迅踹出京城，李邵想，他可能還會暢快些。</p>
隻不過……</p>
他看了徐簡一眼，道：“我若沒看錯，你們兄弟矛盾不少，能把劉迅弄走，你心情如何？”</p>
徐簡又抿了一口茶，並不接這話，很隨意地就把話題帶開了：“不知殿下知不知道，陳米胡同裡搜出了兩塊金磚、一枚金箋？”</p>
李邵抬眉：“什麼意思？”</p>
徐簡沒有細說金磚，那是他和聖上商議後埋進去的，在太子這裡不能真算到李汨頭上。</p>
“那枚金箋是古月使團的信物，”徐簡道，“有古月人進出過那裡，他們總不會是去喝花酒的吧？”</p>
李邵的臉色刷的沉了下來：“什麼意思？我可沒有見過古月人！”</p>
“臣相信您沒有見過古月人，”徐簡的語氣不急不慌，穩了李邵一下，“臣隻是覺得，在背後算計殿下的人，可能就與古月有關，又或者說，古月人也當了棋子，西涼借刀殺人。”</p>
徐簡說得很簡單，李邵卻有了許多想象。</p>
各種可能充進了他的腦海裡，如一條條細線，交錯著擰巴著，而他根本找不到真正的線頭。</p>
“不是後宮裡那些想取代我母後的人做的？”</p>
“我看她們的外家，都在朝會上野心勃勃地，恨不能當即把我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p>
“古月人？他們進京來朝拜，私底下卻對我下手？”</p>
“就他們那些關外小國，若不是有我們牽製西涼，他們早被西涼人踏平了！”</p>
“不知感恩，還反過來算計我？”</p>
“你說還西涼人借刀？西涼有人買通了古月使節？”</p>
徐簡聽李邵嘀嘀咕咕說了一堆，末了才道：“朝堂上那些，看著凶險，卻更像落井下石，至於古月還是西涼，現在也都說不準，便是那道衡，也沒找到他的蹤影。”</p>
李邵聽得就煩：“單慎在搞什麼？搜宅子時挺利索，抓人卻沒半點進展。”</p>
徐簡不隨便插話。</p>
大部分時候都是李邵在說，徐簡隻隨意點兩句，他更多的心思，落在了他處。</p>
殿內，由郭公公奉茶，中殿那兒，守著一個小內侍，殿外立了兩個侍衛。</p>
但後窗那兒……</p>
李邵和郭公公都沒有注意到，後窗外先前有腳步聲，從遠及近，就停在窗下。</p>
徐簡心知肚明，但他沒有拆穿。</p>
他就淡然坐著，時不時點撥李邵幾句。</p>
到最後，徐簡總結道：“殿下，順天府在竭儘全力尋找真相，跟那道衡有關的事情也會再梳理幾遍，儘快弄清楚。”</p>
李邵不愛聽這種粉飾太平的話，直接問：“那不還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p>
徐簡略顯遲疑。</p>
李邵看在眼裡，追問道：“是不是查到了什麼，又不說？”</p>
徐簡斂眉，聲音不輕不重：“殿下記得之前抓獲王六年時，與他一塊抓回來的那晉中小子嗎？臣等也是從那小子口中得知了道衡。他一問三不知的，臣和單大人商議著，去晉中再查查他、或者說他家裡的底。”</p>
一麵說著，徐簡一麵站起身來，似是整理思路一般，在殿內走了兩步。</p>
這兩步，朝著後窗方向。</p>
“古月使節裡有幾位商人已經返京做生意了，也可能從他們下手再探一探……”徐簡道，“殿下，對方設計您前後設計了幾個月，臣等想抽絲剝繭，也需要些時日。”</p>
話音落下，徐簡又是兩步。</p>
果不其然，窗外偷聽之人似是怕叫他發現，壓著腳步聲小心翼翼地離開了。</p>
李邵並不知道那廂狀況，隻聽徐簡這話勉強有些道理，便沒有再多挑剔：“那你們儘快吧。”</p>
徐簡應付了李邵，走出了東宮。</p>
李邵這裡的狀況與他想得差不多。</p>
曹公公親自挑選的人手，以郭公公為首，都是曹公公那兒信得過的。</p>
但是，曹公公再周密，也架不住有人一心二用。</p>
徐簡先前埋進東宮的釘子已經作廢了，但那背後之人出手很快，又埋了一顆進來。</p>
正好，徐簡就需要那麼一個傳話的。</p>
夜幕降臨。</p>
京城依舊熱鬨。</p>
小院之中，聽不見外頭喧鬨，靜悄悄的，卻有無數花香。</p>
那一片花都開了。</p>
屋子卸了窗板，正對花園，看不清花色，卻有花香。</p>
金貴人席地而坐，小口抿酒。</p>
他的身邊，一人跪在地上，小聲稟著。</p>
“徐簡是這麼說的？”金貴人問，“沒聽錯？”</p>
那人道：“對。”</p>
“古月商人？石家？晉中？”金貴人的聲音越來越冷，“蘇昌那裡怎麼說的？”</p>
“蘇昌的金箋還在他自己身上，小的拿回來看過了，是真物。”</p>
金貴人冷笑一聲：“真物？他們從陳米胡同拿到的金箋也是真物！所有使節之中，隻有蘇昌去過那宅子，你說都是真的？”</p>
那人見他脾氣上來了，不由縮了縮脖子：“小的、小的不清楚。”</p>
“不清楚？”金貴人放下酒盞，“那就由我告訴你，他們、就是徐簡，一早就準備好了金箋，假的早就不知道換給了誰，他沒動蘇昌的東西，他就拿著那枚真的，塞到了縫隙裡！</p>
你說徐簡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為什麼能夠提前準備金箋？</p>
他一早就知道陳米胡同了！</p>
他知道太子和劉迅在做什麼，他也知道蘇昌去過。</p>
這還不算，他最妙的就是把本不該在宅子裡的太子、激了過去！”</p>
咬牙切齒著，金貴人道：“是我小瞧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