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後，薑衿也跟著打車去林芩舟家。

一進家裏，她就找到林芩舟的電腦，連接U盤，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

這個U盤裏隻有一個內容，在打開視頻之前，她緊張的心跳加快，閉上眼，眼裏浮現的全是當年血淋淋的一幕。

那股由恐懼衍變成的壓迫感洶湧包裹住薑衿，她咽了好幾次喉嚨，將不安和抗拒硬生生壓製，幾乎顫抖著手打開視頻。

開局是熟悉的場景，夜色籠罩下的村莊裏，一棟簡陋的二層瓦房傳出驚慌失措的叫聲。

“爸……爸！”

“孩他爹，你別嚇我啊！”

“流了好多血……我不是故意的，不關我的事！”

“阿錦，你爸好像快不行了，我們怎麽辦……”

“你別急，在這等著，我去喊人過來幫忙。”

視頻裏，隨著小女孩的離開，整整十分鍾的時間，薑霞站在原地看著昏迷的丈夫和滿地的鮮血不知所措，險些哭昏過去。

等小女孩再折回來的時候，薑霞麵如死灰的說：“阿錦，你回來遲了，你爸他……已經不行了！”

剩下的部分，薑衿沒勇氣再繼續看下去了。

她慌不擇亂的關上電腦，一張臉埋在雙手掌心裏，灼熱的淚水淌進指縫裏，從指尖疼到心臟。

她肩膀顫抖的不像樣，口鼻裏漫出破碎的哽咽，就算是哭，也極其隱忍。

她父親叫程南，是個不務正業又不管老婆孩子死活，隻知道賭錢喝酒的爛人，每次沒錢賭牌，就向薑霞勒索。

薑霞靠務農隻有微薄的收入，整日省吃儉用存的那點錢，想留著給女兒交學費，結果每次都沒捂熱乎，就全被程南全搶去賭博了。

程南的賭運不太好，十賭八輸，每次輸了就喝的醉醺醺回家，拿老婆女兒撒氣，拳打腳踢是常規操作，有時候還會動刀子。

阿錦就是在這種充滿暴力和絕望的環境裏長大的。

因為沒有錢，她吃的也不好，導致營養不良，瘦弱的身體上常常伴有淤青痕跡，久而久之，性格也變得十分敏感自卑。

在這種暗無天日的陰影裏，一度，她都恨不得程南去死。

死了，她和母親就解脫了。

可程南真的死了，她又覺得難受，怎麽形容呢？

承其血脈又十分憎恨的人不在了，她血液分明是滾燙的，可心臟卻像是破了個洞，冷風不斷的呼嘯湧進。

空落落的。

在秦超的幫助下，她與母親連夜將程南的屍體運回爺爺奶奶家，她不吃不喝了好幾天，眼睛乾到發疼，就是不掉一滴眼淚。

程南的喪禮上，她披麻戴孝跪在地上接受親戚們的吊唁，臉色沉靜，沒有半點悲傷。

一群從未見過麵的親戚們戳她脊梁骨，罵她冷血，不孝，爺爺奶奶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賠錢貨，要不是生了她這麽個女兒，他們老程家也不至於斷了香火。

薑霞維護她，與一眾人鬨得不可開交。

大概是作惡多端有報應，程南就算是死了，喪禮也不得安生。

一片吵鬨裏，阿錦置若罔聞般挺直背脊往火盆裏燒紙錢，腦海裏湧動的全是自己與程南這段劍拔弩張的父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