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間殿。

楊嬋和龍族特使敖靈站在一起，目光從始至終未曾離開過帝辛，眼神看似平靜，卻和商容十分相似。

哎。

敖靈心中嘆息一聲。

若非姐姐告訴她月桂樹上的變化，她也不知道，楊嬋在帝辛數年前巡視天下，途經灌江口，吟了一首早發灌江口的頌辭時，就已經成了他的文迷。

大王還不知道，他雖然拒絕了楊嬋的因緣，楊嬋卻主動牽了帝辛的因緣啊。

當然，此因緣非彼姻緣。

楊嬋認為，這單純是一種文學上的交流。

不過。

別說她……

敖靈自從讀過楊嬋的王曰，也迷上了子受曾經說過的這些從未見過的辭令。

對仗工整，直抒胸臆，讓讀者心神為之觸動。

可惜。

商朝識字之人過少，子受這些言語，很少流傳開來，隻在大臣之中被傳閱。

卻沒想到。

有人暗中將他的話都記錄了下來。

……

子受把他們打服的聲音落下，文武百官立刻在商容的帶領下，齊聲高呼：

「大王振長策而禦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實乃英明神武，千古一帝……」

子受聞言，一把奏章砸了下來，道：

「滾。」

文武百官齊聲道：

「遵旨！」

然後。

他們兩人成對，三人成群，有說有笑，有爭執，快步離開了九間殿，往龍德殿處理國事去了。

楊嬋也跟著敖靈走出了九間殿，她臉色十分尷尬。

敖靈忍不住笑道：「別在意，陛下不在意細枝末節。」

楊嬋聞言，卻又忍不住撲哧一笑，道：「那當然，能寫出『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星海』的人，怎麼會在乎細枝末節。」

敖靈忍不住問道：「楊尚書，你怎麼對這些辭令如此著迷？」

楊嬋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隻是心中有種感覺。楊嬋的要等的人，便是這樣一位文采飛揚的書生。」

……

片刻後。

禦書房。

子受身前，站著兩個高大魁梧的大漢，他們恭敬立於一側，手裡還抓著兩塊石頭。

他們正在冀州蓋鄉學，莫名就被大王拉了過來。

子受看著飛廉和惡來一身泥土，忍俊不禁，道：

「近日，這石匠之工，做的如何？」

惡來沒有飛廉的侷促，突然被子受召來，反而有些興奮，正準備說話，突然就看到父親殺人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惡來頓時閉嘴。

飛廉心裡鬆了口氣，道：

「啟稟大王，臣這些時日與匠人同工同眠，心中深有感悟。」

「大王能在七年時間裡，聚王之六工五十萬，實乃英明神武之舉！」

「這些匠人從以工代賑，到可領工薪，全都對大王感恩戴德，早已把自身託付在勞動之中。」

「隻不過，臣常常一人做了百人的活計，讓他們頗為不滿。」

子受嗬嗬一笑。

你搶了人家飯碗，誰會開心。

自從蕭升曹寶入商鑄幣之後，子受便開始給王之六工發放工錢，這些工錢可以購買他已經推廣的土豆、紅薯、玉米、辣椒等幾種作物，也可以去附近的城邑之中吃喝玩樂。

他看著人間堪輿圖上標註的洪荒食物推廣進度，心裡再次浮現出困擾他許久的一個疑惑。

顓頊絕地天通之後，靈氣大部分都歸了三十三天，但人間依然有充沛的靈氣，這些靈氣可以讓人間作物的擁有十分恐怖的產量。

但後稷傳下的五穀，卻收成極差，而且十分生命力脆弱，稍有蟲害旱澇，便顆粒無收。

即便，他這些年讓商容在後山的改良了種子，也僅僅將其提高到靈力枯竭時的水平。

原本，他以為人間食糧的收成產量本該如此。

直到商容在人間的崇山峻嶺之中，找到了一月一結足有西瓜大的土豆，切開後不用煮便香氣撲鼻；找到了一年四生的紅薯巨樹，像榕樹一樣遮天蔽日，成熟時滴落的糖汁香飄十裡；找到了參天巨樹一樣的玉米，香甜的玉米粒比桃子更甜美多汁，找到了一片辣椒田，這些辣椒五味俱全，形狀各異；找到了可以生吃的黃瓜和茄子……

雖然這些長在靈氣濃鬱的之地的蔬果，在靈氣稀薄的人間種植會收成大跌，但產量也有足有五穀的百倍之多。

但……商容把該找的不該找的都找到之後，還是找不到有這番產量的五穀。

那時。

子受就在想……

稷王是不是被仙人坑了。

人族很可能在剛剛建立王朝時，就被天上的仙神用了種子戰鎖死了人口。

不然。

仙神隨便扔出來一個土豆便能讓人族再無飢餓之憂，再不會有餓死之人。

子受從人間堪輿圖上收回目光，開口說道：

「一人乾百人工，這是好事，但前提是你要把工錢分給他人。」

飛廉躬身開口道：「臣明白。」

子受坐在書桉之前取出六個玉牌，一字排開，上麵分別寫著：土工、金工、石工、木工、獸工、草工。

子受開口說道：

「大商農業推廣之後，人間再無飢餓之憂，大商人族所求再不是吃飽喝足。」

「他們的需求將會在食物爆發增長之後，也隨之爆發式增長。」

「現在大商的基本因果已經從『人族對生存的渴求與食物不足之間的因果』，變成了『人族爆發式增長的消費需求和落後的社會生產和文化教育之間的因果』。」

「一旦解決這個因果，人族才能徹底復興。」

子受身後，飛廉惡來站的筆直。

臉上的表情如同剛剛跳出井口的蛤蟆。

他們擠出笑容，恭敬道：「大王所言極是。」

子受沒有理會二人，繼續說道：

「你們不需要聽懂。」

「隻要乾活就好。」

他拿起六枚玉牌之中的土工和石工，道：

「這六枚玉牌，是朕讓天機院凋刻的王之六工總工牌。持此玉牌，可為王之六工的總工之一。」

「持此玉牌，可號令六工，為天下工匠之首。」

「你們，可願領一塊？」

子受話音落下，惡來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見一巴掌拍來就把他頭拍了下來，趕緊跟著阿父一起，躬身開口道：

「臣願意！謝大王信任！」

子受點了點頭將石工玉牌扔給了惡來，土工玉牌扔給了飛廉，道：

「風伯，蚩尤麾下大將，身負巫族血脈，鹿身，頭如雀，有角而蛇尾豹文，能致風氣。」

「便是你吧。」

子受話音落下，飛廉臉色十分難看，躬身說道：

「原來大王早已知道了。」

「太黎大人復生之後，臣便知道身份瞞不住了。」

「但大王不召臣回朝，臣也不敢提。」

惡來瞪大雙眼，嘴巴長得老大，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大王，愣道：

「阿，阿，阿父……」

「我們是娘娘臥底的身份被大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