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藥庫離菜地很遠,地圖上的直線距離至少三十公裏。地廣人稀,茫茫戈壁。
四十六團今天出動了一個裝甲步兵連,加強了炮團一個連,演練的山地攻防。
偵察連今天主要任務是偵察重要目標,上報炮兵指揮,引導炮群攻擊,評估毀傷效果。
按照兵棋推演的進程來說,這其實又是一次無聊的演戲過程。在目標位置畫了個地環靶,躺在那一動不動,沒有警戒,沒有外圍,沒有攔阻火力,沒有敵搜索兵力。兩個偵察兵隻要堂而皇之地爬上一座沙丘,便就一目了然。
GPS測算目標,接著好整以暇地在地圖上爬格子,確認無誤後,再用步兵電台向後匯報,最後趴在沙丘上,等著看炮兵把那地環靶砸得麵目全非,那就大功告成。
連長馬德明聽著電台裏略顯沉悶的坐標複誦聲傳來,兩眼不禁望向了天花板。
152榴彈炮開始炮擊,炮彈從腦袋上飛過,撲向了遠處的目標。
電台裏一陣嘈雜過後,便清楚地聽見了前方偵察兵傳回來的捷報。
“殲滅!”
“鐺啷啷……”一隻鋼盔丟在了電台邊,馬德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什麽玩意兒!
“你又耍情緒了?”帳篷被從外麵掀了開來,光線中,走進來一個滿臉黢黑的上尉。馬德明愣了愣神,連忙敬了個禮。
“老連長!”
“坐坐坐!”老連長壓了壓手掌,馬德明搬來個椅子,兩人一同坐了下來。
“老連長不呆在作訓科,今天怎麽有興趣到彈藥庫來視察了?”
老連長歎了口氣,望著麵前的偵察連連長搖了搖頭,“偵察連基本重組了一道,骨乾也退了一大批。你這個連長不好當,司令部很關心啊!”
馬德明“嗤”了一聲,冷笑了一聲,道:“我們A師年年打敗仗,而我們A師偵察連年年被B師偵察連當靶子錘得是鼻青臉腫,一天天的,技不如人還在練些個有的沒的,這引導火炮的任務,炮兵指揮連不能自己上?要不是建製需要,我們偵察連被司令部拆了,我都覺得正常。我這個連長,有什麽好當不好當的。反正接你的爛攤子,手底下攏共隻剩下了六十幾個弟兄,加一起還沒人家防化連新兵多。骨乾去年退了大半,新來的指導員還是個門外漢,班排長裏有一半是九八年以後的蛋子,兵齡不超過三年。有那麽一兩個好骨乾,還被發配去了菜地班。”
“你說三班啊?說起來最近他們怎麽樣了?”老連長笑了笑,問:“郭從軍也沒個消息,快考試了吧?電話也不打一個!”
“還好,還沒死透。”馬德明斜著眼睛歎了口氣,“就是菜地的日子過得舒服了些,怕是忘了給你掛電話了。那幫新兵蛋子被發配去了,一臉的懷才不遇的醜惡麵貌,我去過一次,辣眼睛。”
老連長停下了笑,臉上一本正經道:“說起發配這個事,我不也被發配了麽?實事求是地說,吃敗仗你和我都在背鍋,司令部也在背鍋。大家背的都是同一口鍋。B師的戰術戰略,壓了我們A師一籌,這種大環境,你偵察連就應該想辦法怎麽跳出這個敵優我弱的圈,把偵察連拆得七零八落,就是讓你從零開始,拋掉從前固有的作戰思維……菜地班那幾個,還不錯!”
“行行行行行……”馬德明見老連長又開始了,連忙伸手打斷,“這換了個位置想法還真是不一樣,作訓科就是作訓科啊!怎麽拋,怎麽換?你作訓科不給個章程嗎?”
老連長當了十幾年兵,從大陸軍時代一路走到新世紀,從用過的五六式換做了八一杠、兩隻腳板子趕路變成了機械化行軍,地上跑的是坦克、裝甲車,天上還多了一群武裝直升機。
鳥槍換炮,而基層的風浪大抵也沒有比這更加波濤洶湧了。
但馬德明這一句話,愣是把這老兵給整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