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明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瞧見那兩個貨一起抬頭朝這邊看了過來,隔著一百多米,老馬看到了他們眼神裏透著的一股不切實際的期望。
“我走了。”老馬道。
趙澤愣了愣。
他剛才分明感受到了馬德明心中的想法,但這混蛋連長居然開始吊胃口。
“連長……”趙澤掀了掀嘴皮子,想著要不要哭著喊著求馬德明給菜地班一條活路,不奢望能有支槍,但至少表哥說得對,反正偵察連也不缺那幾顆子彈,就算自己不受待見,那剩下的兩個弟兄夥,總得有個出路才是。
馬德明瞧著趙澤那眼神,開始得意。
“明天,去連裏領槍領槍櫃!”
趙澤以為聽錯了,馬德明卻一把將他扒開,“好狗不擋道!回頭做一份崗哨排班表,交到彈藥庫來。”
“是!”趙澤的內心顫抖了一下,敬禮都忘記用的左手還是右手,馬德明一把扯下了趙澤手裏的“槍”,丟進了滾滾而逝的渠水裏。
“什麽玩意兒!郭從軍這慫蛋子,淨整這些沒用的廢物。”
……
三個貨興高采烈。
站在吉普車前,笑成了歪瓜裂棗。
馬德明對著手掌哈了一口氣,沒什麽酒味了。一扭鑰匙打著了火,伸出個腦袋來,伸著手指點著三個蛋子道:“你們班長,操的一份閒心。你們三個,以觀後效!”
“敬禮!”趙澤下達了口令,三人嚴肅起來,站作一排,歡送連長爸爸返回彈藥庫。
馬德明點了點頭,破天荒地沒再說什麽不好聽的廢話,腳下油門一踩,吉普車便如脫韁的野馬,衝出了營區。繞著菜地通往公路的土路小道,揚起了一陣漫天的灰土……
班長走的第二天。
菜地班一晚未眠。
一大早,趙澤就帶著老廣和表哥,開著破解放,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回到了喀縣A師師部駐地。
西門崗的崗哨是防化連,當初一個新兵連結業的幾個熟麵孔也在。見了菜地班的解放卡車,瞧見是許久未見的趙澤三兄弟,頓時樂了。
“怎麽?回娘家了?”
“畢竟是娘家,該回來還是要回來的。”
當初趙澤帶著他們這幾個南方兵朝新兵二連司務長火力全開,就為了多要一籠米飯。說實話,在南方兵的心目中,趙澤屬實英勇。隻是後來被發配菜地,漸漸地就隻變成了傳說。
防化連和偵察連、炮兵指揮連作為師屬戰略兵種,同屬司令部直轄,是正經八百的兄弟單位。
防化連帶哨的老兵也聽新兵們聊起過趙澤的往事,稍帶戲謔,卻也並不為難,開了條子就讓他們長驅直入。
老廣和表哥瞧見西門甬道內參天的白楊樹,一時感慨萬千。
當初剛到部隊的時候,正值隆冬,那光禿禿的白楊樹杆子,形同老婦人枯槁的雙手,張牙舞爪,毫無生氣。離開師直營區發配菜地時,正是江南草長鶯飛的三月天。可那白楊樹仍舊光禿禿的,沒有幾片嫩葉。
而此時再回來,已是樹蔭蔽日,滿目蔥鬱。
一眨眼,預計兩年的軍旅生涯,已是過去了四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