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藍警燈閃爍了起來,淩晨六點半,武警巡邏隊再一次出現在了街麵上。
趙澤感覺兩個肩膀生疼,一晚上凍得有些不知身處何處,總感覺自己還像那年一樣,泡在冰冷的洪水裏。他趴在天台的邊緣,抬頭看向了糧食局。靜悄悄的,仍舊沒有丁點兒動靜。
東方逐漸發白,七點不到,第一縷陽光驅散了那肆虐了一夜的寒冷。趙澤算了算時間,從進入潛伏陣地起,他已經趴在這裏二十個小時了。
但這二十個小時還遠遠不夠,老郭說,在偵察陣地上,往往一趴就是幾天幾夜,不能吃熟食,不能隨意動彈,還不能隨意大小便。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堆駱駝刺,或是一塊不動彈的大石塊。
隻有騙得了自己,才能騙得過敵人。
縣城開始恢複生機,攤販們為了搶占攤位,暴發了一陣激烈的爭吵。搭配上滿街自行車的鈴鐺聲、毛驢子的吼叫聲,遠處傳來的誦經聲,逐漸充盈起來。饢餅的香味、混著馬糞發酵的味道,將趙澤從那一年的洪水中徹底地拉回了現實。
他等來了第一班回城的公交車,然後看著老廣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了視線裏。
趙澤退回了身體,在天井的口子邊等著老廣求助的聲音。
“班副!”老廣上了四樓,仰著頭輕聲呼叫。
趙澤露出了腦袋,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四樓還有一戶老人家,不要驚動了。
他伸出手去,老廣卻沒有表哥那麽敏捷,跳了幾次,才抓住了趙澤的手,上了天台之後,老廣一抬頭就看見趙澤滿臉乾了的泥,一雙眼睛血紅血紅。
“丟,你一夜沒睡啊?”
“睡了。”趙澤掏出迷彩服丟了過去,轉身裹著偽裝網又趴了回去。
老廣覺得在天台上換迷彩服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但趙澤很認真,告訴他這必須執行。
穿著便裝的偵察兵是間諜,不受國際公約保護。當然,如果敵人遵守國際公約的話。
其實換迷彩服,主要還是迷彩服有迷彩服偽裝的功能。你也甭管這迷彩服是什麽顏色的,穿著它總比穿著一身白襯衫要好。
老廣和表哥其實都挺佩服趙澤的,雖然有時候有些怨言,但該說不說,他說的話兩個人都聽。
換了衣服,老廣貓進了偽裝網,低頭一聞,覺得這尿騷味還挺大。於是挪了挪身體,躲遠了一些。
“怎樣?一晚上有什麽收獲?”
“倒是很正常。”趙澤道:“安靜地跟鬨鬼似的。”
老廣探頭看了一眼,這能不正常麽?再能腦補,這下邊也不可能爆發世界大戰。
他拿起趙澤手繪的地圖瞄了一眼,好家夥,都快被他標滿了。從城門口開始,有可能被“敵人”利用的建築物、重點防範的火力射角、可能存在的炮兵陣地,主目標七座建築那就更是琳琅滿目,都是各種圖案各種文字……
“你這得掛司令部牆上啊!上麵五個大字:‘喀縣城防圖’!”老廣笑了起來,“搞得跟真的一樣……”
“能看看,不能看別看!”趙澤一把將地圖奪了回來,“我下午撤,你留守到明天早上,我換表哥來接你!”
“咩啊……”老廣一臉懵逼。
“咩什麽咩啊?”趙澤丟過來一隻指北針:“你屬羊嗎?一天到晚咩啊咩的。自己畫地圖,自己標定,自己觀察。”
“哇,你坑爹啊?”
趙澤轉過身來,“偵察情報,必須兩人及以上共同確認,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隻有我們兩個重合的情報,才能作為確報上傳。你不懂啊?”
“你不是說你要在這趴三天三夜麽?”
“戰場上形勢瞬息萬變,我現在改主意了!”
“這特麽也行?”老廣徹底沒了轍,壓著手掌使勁點頭,“行行行行行,你班副,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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