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寧怔怔鬆開手,由著鎖兒跑上前去,拚了命地從小童手裏奪回喜糖。
奶娘看看哭起來的孩子,又看看薛宜寧,再看看四周圍觀的人,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辦,連忙就抱著孩子轉過身去找主家了。
駱晉雪立刻上前去,輕聲斥責鎖兒。
薛宜寧臉上滾燙著,似乎所有人都盯著自己,不知該如何自處,正想轉身回後院,卻隻覺得眼邊一抹白色,抬眼望去,便見裴雋一動不動看著自己。
她竟覺得丟人,很快就低下頭,也顧不上怎樣去撿幾分麵子,落荒而逃般回了後院。
京中人,本就知道駱家要娶平妻的事。
這下再聽到這樣的話,更加能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以及,他們都能猜到,她在駱家
過著怎樣落魄的日子。
小孩子哪裏會說這樣的話,當然是聽大人說的。
是他娘親說的,還是他祖母說的,似乎區別也不大,總之就是駱家人說的。
好在,沒一會兒,迎親花轎到了。
京中婚禮在迎親進門時有許多禮節,需要撒喜糖,又需要給各種花紅利市錢,還有對詩對對子等等,自是整個婚禮最熱鬨的時候,等了半日的賓客們都去圍觀,就連府上仆婦丫鬟都歇了活,跑去看熱鬨,後院內頓時空了下來。
原本,薛宜寧該去新娘子閨房最後送嫁妹妹的,可她卻沒去。
眼下似乎眾人隻顧看熱鬨,已經忘了剛才的事,但隻等今天一過,比喜事更讓人掛念的,就是事非。
她與駱晉雲和離,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頹然走到後院的玉蘭樹下,便看見了以前她親手係下的秋千架。
還嫌自己係的不夠緊,找哥哥來幫了忙。
那個時候,無憂無慮,最大的憂慮就是心上人喜不喜歡自己。
如今,她卻再也沒有坐上秋千架的心思,也不可能在秋千上笑出來。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陣聲音:“阿寧。”
這聲音讓她陡然一震,驀然回過頭去,就見到了裴雋。
隻是看他一眼,她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裴雋緩緩上前,最後站在她麵前。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和他這樣麵對麵站著,所以也沒提前想好,見了他能說什麽話。
淚珠從眼底落下,她無法開口。
裴雋也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毫無預料,他竟突然抬手,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
駱晉雲到薛府時,薛家人正與紀家人在你來我往對對子。
薛家是書香門第,族中對詩對對子高手如雲,紀家也不差,這次過來也是早有應對,把族中善對對子的人全帶來了,一時間針鋒相對,妙句連出,勝負難分。
駱晉雲過來,還是入宮覲見前急換的一身常服,沒人注意到,他也無心在這時候打擾眾人,便直接入了院。
院門口也是許多人,丫鬟們沒敢出去,就站在這兒往前湊。
他一眼掃過去,沒見到薛宜寧,再一想,她大概在後院陪著妹妹,正想尋人來問,卻見到了駱晉雪。
駱晉雪也是愛湊熱鬨的性子,可此時她卻沒看熱鬨,而在一旁訓斥鎖兒。
鎖兒似是不服,滿臉的不高興,時不時還嘴。
===第59節===
駱晉雲過去道:“晉雪。”
駱晉雪回頭見了她,大吃一驚,驚喜道:“大哥,你怎麽回來了?”
“大伯!”鎖兒也眉開眼笑,立刻抱住他。
他身上還有傷,被他這麽一撞,不由皺了皺眉,將疼痛忍住,隨後摸摸他的頭,問駱晉雪:“你嫂嫂呢?這樣的時候,怎麽在這兒訓孩子?”
駱晉雪迫不及待將剛才的事說給他聽。
“……我敢說,當時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話不用說,肯定是二嫂在家裏說,被他學去了。這讓別人怎麽議論大嫂,怎麽議論我們家?娘和二嫂就是太寵他了,我說他他還不樂意呢!”駱晉雪提起這事便滿肚子火。
駱晉雲冷了眉眼,抿唇看向鎖兒不說話。
鎖兒的確教養上差了些,但孩子由弟媳黃氏教養,他隻是大伯,不便多管。
原本以為,他隻是調皮了一些,性子強勢了些。
卻沒想到,他會頑劣到這種地步。
也沒想到,黃氏背後都是如此貶損宜寧的。
鎖兒被他的樣子嚇到了,頓時鬆開他,縮頭縮腦站到一旁。
許久駱晉雲才說道:“她人呢
?”
駱晉雪知道他問的是薛宜寧,搖頭道:“他說那句話後,嫂嫂就自己進後院了,當時鎖兒還在鬨,我就去拉他,還得和人賠禮道歉,也不知道嫂嫂去哪兒了。”
駱晉雲一言不發往裏走。
駱晉雪擔心,也煩鎖兒不認錯,將他交給奶娘,自己也跟了上去。
駛晉雲走得比她快,大多數人都聚集在新娘子的閨房那邊,其他地方少見人,駱晉雲正要找人打聽,卻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幾株熟悉的玉蘭花樹。
這便是,裴雋畫中出現的那幾棵玉蘭?
他看著那幾棵玉蘭駐足很久,不由自主就往那邊而去。
才到玉蘭花附近,就見到了薛宜寧的身影。
還有裴雋。
駱晉雪自後麵追來,正疑惑他為什麽停下了步子,就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玉蘭花樹下緊緊相擁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