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您之前的性子,怎麼都不該如此輕易妥協才是。到底是什麼,讓您如此顧慮?」
「看看這個。」
徐文紀向後一靠,露出案上的紙張。
黃四象打眼一掃,眉頭頓時擰起:
「德陽大飢,人相食。江河皆乾涸,乃至赤地千裡,糲米一鬥價二十金,麥一鬥價七八金,久之亦無賣者。
篙芹木葉,取食殆儘,最終,人相食……」
「德陽?!」
黃四象心頭一震,隨即大為不信:
「德陽災情,竟至如斯?」
他們一路而來,經歷諸府收攏流民,雖不曾到得德陽重災之地,可以聽說一些。
「現下不至如此,可若我與聶文洞、四大家爭鬥日久,則必會如此。大旱之後,必有大疫!
若置之不理,德陽一府之災,必會演變成一州之禍!」
徐文紀吐出濁氣:
「每每思之,夜不能寐。」
天災人禍。
徐文紀心頭沉重,卻還有著話不曾說出口。
他離京之前,曾請欽天監主洞觀天星,不見青州有災,更別說持續兩年的大旱災了。
這種突然出現的災情,他曾在書中見到過……
如果這是天災,那還好,可若是人禍……
「天災啊……」
黃四象神情也凝重起來。
他也曾經歷過大災,那是真正的慘絕人寰。
文士殺人更勝武夫,可天災,更可怖!
他曾經歷過『江洪道大災』,連綿七日的大暴雨,衝毀萬裡山川,死傷數十萬,失蹤更多。
據統計,受災者高達千萬,景象之恐怖,讓他至今難忘。
「有備無患,一時的先後手無關緊要。當務之急,是整合力量,賑濟災區。」
徐文紀輕輕嘆了一口氣。
「大人切莫憂慮太過,至少等之前派去的錦衣衛有了回信也不遲。」
見徐文紀神色疲憊,黃四象安慰著。
他們來青州之前,曾有一隊錦衣衛前來迎接,被他隨手打發去了德陽府。
那隊錦衣衛,也算精銳,算算腳程,再有些日子也該到德陽府了。
「是否有回信都不重要了,賑災刻不容緩。」
徐文紀輕揉著太陽穴:
「順道,也得拔除了那什麼長留山,山匪匯聚,不是小事。」
「我明白了。」
黃四象點點頭。
……
……
雖是年關將近,天氣已不如之前寒冷,但不少地方仍有大雪。
呼呼!
悽厲的北風吹卷著積雪,天地間一片蕭瑟。
一片霜白的天地間,突閃過一道黑線。
踏踏踏~
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一行人漸行漸近。
「籲!」
見得一片叢林出現在眼前,帶頭的騎士高呼一聲,拉停駿馬。
身後的一眾人,也都停了下來。
「天色已晚,去那處林子歇歇腳,吃點乾糧!」
飛魚服翻卷間,曹金烈下了馬。
其餘的一乾錦衣衛也都下了馬,他們最差也是六七次換血的高手,雖不至於寒暑不侵,卻也耐得住寒冷。
但馬卻受不住。
哪怕是蛟馬,也不如他們耐寒,除非是雪域龍馬這樣的珍品馬種,才能夠做到寒暑不忌。
但整個青州,也沒多少龍馬,雪域龍馬,更是稀少。
「這天也太冷了。」
拿著皮草為馬兒擦拭身子,趙青微微皺眉。
長途跋涉,最是損耗馬力,尤其是大雪大寒天,見馬兒萎靡不振,不少錦衣衛都很是心疼。
「等會?」
突的,曹金烈眸光一眯,示意眾人停步,足下一點,已撲向林中。
「啊!」
不多時,就聽得兩聲慘叫。
眾人趕上前去,正見曹金烈解下飛魚服,將一麵黃肌瘦的少女裹住。
「這兩人?」
趙青掃了一眼血泊,在看著冒著香氣的湯鍋,麵皮頓時一抽:
「該死的畜生!」
「畜生!」
其餘錦衣衛麵色也都是鐵青。
這一路,類似的景象,他們見過不止一次了……
「德陽府的情況,隻怕比咱們想的還要嚴重……」
以內息暖熱這女子的身子,曹金烈大踏步走向馬匹:
「不歇了,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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