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的人,不可信。」
合上院門,秦姒稍有些緊張。
東西兩廠的權勢,還要大過錦衣衛、六扇門的,甚至四百年裡,不乏有東廠督主代管錦衣衛的時候。
是以,無論在朝堂還是江湖,東西兩廠的名聲,都是極為惡劣的。
這太監口中的『為德陽大旱』而來,她是半個字都不信。
此時已是盛夏將過,又是一年秋日到。
德陽大旱,發生已然四年,可距離楊獄手刃聶文洞,還不到一年時間,以朝廷的繁瑣流程,能反應的如此之快?
「無論是德陽府大旱,還是龍淵王府奪嫡,這都是震驚天下的大事,朝廷自然不可能沒有反應。。」
楊獄很冷靜。
東廠的太監前來調查德陽府大旱,這讓他稍稍有些詫異,但『欽差』會來,他卻是十分篤定的。
大明諸王與中樞的關係,與他前世所知有著差別,諸王拱衛朝廷,可同樣有著莫大的自主權,很有些國中之國的味道。
徐文紀上書治國十方,第一刀就斬向諸王,不是無因的。
可明眼人都知道,削弱諸王之權,是行不通的。
無他,大明的疆域太大了。
龍淵道地處邊疆,可距離中樞所在,還不是諸道中最遠的,距離最遠的東越道,想要往返一次京都,哪怕有著上等飛禽,可也是要超過三四年。
若是騎乘龍馬,來回耗時七八年都不是不可能。
因著疆域過於巨大,大明諸王方才有著節製諸軍, 插手稅收的權利, 非如此, 不足以駐守邊疆。
可也正因如此,朝廷對於諸王的戒備也就越深,若龍淵道奪嫡這樣的大事朝廷都沒反應, 隻怕天下人都會以為國之將亡了。
隻是……
「多事之秋。」
秦姒心有擔憂:「楊大哥,你千萬小心些。」
輕拍牽著自己的柔嫩小手, 楊獄微笑:
「放心就是。」
朝廷來人, 哪怕沒有徐文紀的留書, 他心中也是有著預期的。
甚至於,他一直含而不發, 一來,是要將自身的武功推行到進無可進的程度,二來也有等待朝廷來人的心思。
如今的龍淵道, 龍蛇混雜, 波雲詭譎, 若無外力, 哪怕有著徐文紀留下的人脈與後手,想要破局也是極難。
東廠名聲雖然差, 但實力,卻冠絕西廠之外的其他大明暴力機關。
去了勢的太監,不但高手多, 且壽命都要比同階武者長不少,東西兩廠的高手, 可著實不少。
兩人牽著手,一軟語擔憂, 一微笑寬慰,直聽得劉三響渾身不自在, 這個當口,他再有什麼話,也不敢說了。
「回去告訴你家鐵老大,我前幾日送他的那幾隻鳥,可以放出去了。」
聽得吩咐,劉三響心中微震,他本有心說什麼, 此時也隻得點點頭:
「是!」
……
……
往日裡人滿為患的悅來樓,今日就變得冷清,時至正午,也無甚人來, 反倒是外麵大街小巷裡,有著不少人駐足觀看,議論紛紛。
酒樓中,掌櫃並一乾夥計都有些戰戰兢兢,幾個滿身煙火氣的大廚,也都被趕出了廚房。
小尖帽負手訓斥:
「本以為你們能在州城開館,多少有些手藝,誰料就這麼點本事?仔細瞧著咱東廠的廚子,看看什麼是人間美味。」
「是。是。」
一乾人隻能點頭哈腰,心中發酸,冷汗滿身。
若說錦衣衛的名頭可止小兒夜哭,東廠的名頭,足可將膽大包天的江湖人士都嚇的臉色煞白。
此刻聽著訓斥,幾個人差點就跪了。
還是掌櫃的機敏,遞過去一張金票,下了血本,足有百兩,那小尖帽瞧了一眼,不由的嗤笑:
「你當本公公是來敲詐勒索的?」
『啪』的一下將金票打落,他正想繼續訓斥,突的察覺到什麼,一回頭,挺直的脊背頓時塌了一半。
從桀驁到謙卑,眨眼而已,直讓悅來樓的一乾人沒能反應過來。
「楊宗師。」
瞥了一眼前倨後恭的小尖帽,楊獄淡淡道:
「公公好威風。」
唰!
小尖帽的臉色頓時漲紅,身子躬的更低了幾分,額頭滲出汗珠來:
「楊宗師喚我小桂子就成……」
楊獄手掌一動,金票已落入掌中,將其遞還給掌櫃,方才道:
「帶路吧。」
「是。」
小桂子呼吸急促起來,頭前帶路。
悅來樓七層,僅有一桌,且隻有一人憑窗而立,俯瞰古城風貌,聽得不急不緩的腳步聲,方才轉身,微笑:
「久聞楊宗師之名,今日能得一見,實是賈某莫大的福氣。」
略帶陰柔的聲音的來處,是一個著白衣,束高冠,像儒家世子多過像太監的中年人,他約莫五十歲上下,膚色白皙晶瑩,無有胡須。
「些微薄名,難得賈公公認得。」
楊獄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