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2 / 2)

汴京春深 小麥s 3137 字 8個月前






“都很明白了。聖人請放心。”

“那他明明讓你們安排扔雞蛋,為什麼你們扔的是蕃茄?”我隨口一問。

“是雞蛋啊——”身後的聲音似有疑惑又忽然戛然而止。

我霍地轉過身,冷冷地看著比我高出大半個頭的梁德君。

他臉色煞白,緊閉雙唇,眼睛裡要冒出火來,還帶著很明顯的蔑視。

“來人!”我厲聲喝道:“請梁德君去側殿坐坐。”

暮色四合,秋天的夜裡,已經開始頗有滲人的涼意。側殿的偏房窄小,置物的多寶閣擠得滿滿的,空地隻放了一張小小案幾,梁德君跪坐其上,垂著眼眸,一聲不吭。我站得筆直,讓人將四盞琉璃燈對準梁德君的麵孔,將他照得須發透亮。誰沒看過阿sir審案?

“我隻是要知道,太尉因何緣故要你們這樣做?造謠生事?辱罵宮君?甚至還要害他性命?”我語氣平靜。高淳,高太尉,你並不是我前世的二哥。我隻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真相隻有一個!我秦柯南知道了!

梁德君朝我看了一眼,有輕視有憐憫,唯獨沒有害怕和恐懼。

“你不怕?”

“我怕什麼?”

“你這些罪已經可以削了你的妃位,甚至送你去瑤華宮做道士!”

“聖人,我以前隻覺得你傻歸傻還蠻可憐的,也有點可愛,現在卻知道,你還是個令人厭棄的蠢物!枉費太尉大人對你一片苦心!”他似乎完全沒有抵賴的意思。

我的心拔涼的,果然是高淳安排的!他就是討厭秦安!他今天來演了那麼出大戲,就是要我疏遠秦安。以他的性子,我怎麼會相信他出了手還有可能放過秦安呢?背主的人,他是最痛恨不過的。他為什麼不好好和我說清楚是他做的呢。

梁德君抬了抬下巴:“聖人你幼時為太尉所救,又蒙太尉為你啟蒙,文武也勉強算雙修,你可知道前兩任秦聖人怎麼死的?”

我一愣:“這和兩位先聖人有什麼關係?”

“仁孝聖人死於□□,那種□□,含量極微,但卻下在他平時每天要用的玉杯杯沿,銀針探茶無毒,他卻日日在服毒,入宮不足十個月,不到十九歲就衰竭而亡。誠睿聖人死於急病,實際上是在寢殿中被兩個內侍用隱枕活活悶死的。兩代國公府出了多少人多少力都沒能護住兩位先聖人,入宮不到一年就英年早逝。坤寧殿上下因此喪命的人命數以百計!聖人你以為你的運氣有多好才能無憂無慮地在聖人這個位子上待了兩年?”說道後來,梁德君聲色俱厲。

我冷汗淋漓。當然因為我演技好啊,不扮豬,睡了女皇,早死了。

“因為太尉不想讓你知道。他一手養大了你,憐惜你不願入宮,怕你知道了更加恐懼,坤寧殿上下,被護得水潑不進,針插不了。”

梁德君挪開視線,盯著琉璃盞,臉上露出一絲溫柔來:“我在宮裡舉步維艱時,是高淳給我請了名醫,證明我能讓女子受孕生育,才避免了被打入冷宮之難。他和我惺惺相惜,聖上要納他入宮,他堅辭不受。這等滴水之恩,我尚知湧泉相報,隻可惜聖人你卻是個無情無義之人,竟然為了一個背主的奴才,訛我的話,困我於此,難不成你是要對付太尉不成?”

我呆住了,我隻是憑著那一點點直覺做事,卻不曾想過如果真的是高淳要秦安死,我能做什麼?

“春日裡你要看花,出不了宮門,太尉調了五城兵馬,把延福宮的兩百多株桃樹移過來,供你賞花,被人參了一本,罰了三個月俸祿。夏日裡你要午睡,太尉出動禁軍把坤寧殿方圓三裡的知了都粘了,甚至還在禁軍中設了一粘竿隊。秋日裡你心血來潮要吃藕,太尉親自帶人去明月湖畔挖藕,他那樣風姿的神仙人物,嫌棄彆人挖的不夠大,在那臭不可聞的淤泥中徒手掏了半天。你呢?吃了幾口就賜給奴才了吧。”梁德君一句句往我心坎上刺著。

可我竟無言以對。

“冬日裡,你模仿狗屁名士,要那梅樹上的雪花封壇泡茶用。這些個內侍和女史,有幾個夠得著樹枝的?”梁德君卻不肯停口:“那麼冷的天,天不亮他帶著禁軍爬樹收雪,手都凍出了瘡。你倒好,還嫌棄隻收到小小一壇子,隨手埋在哪棵樹下你可還記得?我隻為太尉不值!他沒有兄弟,把你當成幼弟疼愛入骨,養育你,又視你為骨肉一般教導,他憐惜你十四歲就不得不入宮為後,便處處依你疼你縱容你。可你,終究不過是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罷了。”

我看著他那像刀箭一般的眼神,煩死了:“彆說了!彆說了!”

“你的奴才背主,竟然一無所知,自己處理不來,竟然怪在陛下身上。那些天若不是太尉跪在福寧殿外一天一夜自責未能教導好你,求陛下降罪願卸印辭官以保全你給你一個機會,恐怕在瑤華宮做道士的早就是你秦卿了!還是為了保住你這個徒有虛名的聖人,太尉才自請出征帶你去前線曆練。哼,你這樣無情無義的人,要以什麼罪名處置我?隻怕這皇宮大內,沒有一個人會站在聖人身邊。”梁德君帶著冷漠的笑意,斜眼看著我。

我搖搖晃晃地起身,不行,他在說謊,他一定在說謊。這些,我統統都不知道。我要去問個清楚。我看到重陽和冬至,我衝上去問:“他在說謊對不對?他在說謊對不對?”

重陽垂頭:“太尉對聖人,實在甚是愛護。德君大人說的並無謬誤之處。”

我看向冬至,冬至垂頭不語。

我拉開槅扇,衝到外麵去。秋風瑟瑟,滿娘已經為我披上薄薄的披風:“聖人,先用膳可好?”

我扯開披風:“不要!我不餓,重陽你去傳太尉進宮來!我要見高淳!”

我沒有見到高淳。

當夜高淳率領一萬先鋒軍,拔營駐紮在城外六十裡,第二天待女皇攜文武百官踐行後就要先行開拔馳援秦州。福寧殿駁回了我請求隨陛下去踐行的折子,讓我謹行訥言,等重陽節過了,就以轉運使的頭銜隨戶部的糧草官護送大軍糧草隨十九萬大軍開撥秦州。

我想高淳,想問問他是不是和我一樣,也是穿越的。想問問他究竟是不是我二哥。他是真的不記得高青還是假裝不認識這個披著秦卿皮囊的高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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