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2 / 2)

汴京春深 小麥s 3226 字 8個月前






王環大哭起來,匍匐在孟建腳下,拽著他的衣角:“三郎!你怎麼這麼狠心!奴已經被你騙了幾年,連婚契你都要騙奴,你這是要逼死奴嗎?”

孟建不忍直視,無顏以對,掩麵道:“阿環,當日你就不該來開封的,我,我也沒法子!”

王環抱緊了兒子,環顧四周,哭道:“你們是宰相,是世家,是望族,是夫人,就能這樣欺壓奴一個弱女子?奴有什麼錯?在家從父,爹爹怎麼安排奴隻能怎麼做。奴清清白白一個女兒家,被這樣一個負心的薄幸郎所騙,生了兒子,循規蹈矩,卻要被趕回娘家?好,好,你們既然要逼死奴,奴就死在你們麵前,順了你們的意!你們想要分離我母子卻是不能。日後奴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她摟緊十二郎,就朝外奔去。

“攔住!”蘇瞻冷聲喝道。他對青神王氏這些庶出的各房本就一絲好感都無,更不需要留任何情麵。這樣輕浮不貞的女子,早該明白自己的結局不會好。

王環被屋外的兩個大漢攔住帶回正屋,眼睜睜看著兒子被奪了過去放到了孟建懷裡,嘶聲號哭起來,痛不欲生。

程氏上前,含著淚看著王環,忽地啐了她一口:“呸!你若是清白好女子,但凡有些羞恥之心,在你那不要臉的爹爹讓你深更半夜去服侍有婦之夫時,你就該一頭撞死在他麵前!你就算要死,也回了青神再死,我等著你變成鬼來找我算賬!”王環哭得不能自已,卻也無言以對。

程氏又轉頭看著王瓔哭道:“同樣是表嫂,當年你們王家三房四房,等不及要送女兒給孟叔常的兩個哥哥做妾,要不到帖子,厚著臉皮衝到孟家來給我阿姑賀壽。阿玞怎麼做的?她親自攔在門口,讓人把她們綁了立刻送回青神去!換了你十七娘,為何知道了也不同我說一聲,任由這等醜事拖到今天!”

她提到了王玞,膽氣陡然一壯,不敢看蘇瞻,直朝王瓔啐了一口:“阿玞又怎麼可能把表哥和阿昉托付給你!你也有臉睜著眼睛說瞎話!瞎子說給聾子聽,誰信!汴京城坊間說書說的小周後是誰?我都不好意思去瓦子!”

蘇瞻驀地一怔,為何這麼混賬的程氏都這麼說,阿昉也這麼說。難道是他想錯了?阿玞她當真不會這麼安排嗎?不會的不會的。阿玞萬事都未雨綢繆,大局為重,她讓他放心就好。他當然信。延續蘇王姻親,照顧阿昉起居,不是阿玞的意思,難不成還是他的意思?也隻有二房還乾淨一些,才能替阿玞爹爹守住中岩書院。他答應過阿玞的爹爹,他儘力而為他問心無愧!

王瓔臉色蒼白,任程氏嘲諷,見蘇瞻這樣竟然也不發一語,心裡說不出的刺痛,她忽地笑了起來:“小周後?說我是小周後?哈哈哈,我用過天水碧還是鵝梨賬中香?八年了,我的夫君成年累月的不是守妻孝就是守父孝,要麼就公務繁忙住在大內。我阿姑看不起我是王氏庶出二房的,阿昉從不曾稱我一聲母親。我生女兒的時候難產將死,我的夫君卻還在都堂議事。我被誰捧在手心裡過?人人都想著九娘,除了我爹娘,誰為我想過?我是小周後?”

她緩緩走到蘇瞻麵前,蹲了下來,仰起頭看著蘇瞻:“夫君,你說你要對著九娘起誓,你和我清清白白。那阿瓔想問一問,我十三四歲每次暫住在你家時,你給阿昉和姐姐買的蜜餞,為何要獨給我帶一份其他口味的,還正好是我喜歡的?為何我十五歲生辰時,你特地寫了賀芳辰一闕詞給我?為何你見著我就會說上幾句話,笑得那麼溫柔?為何我爹爹和阿翁說起讓我照顧你和阿昉,你不假思索就一口應承?你不喜歡我為何要做這些事讓我開心,叫我誤會?難道不是你害得我一直以為夫君你對我有心?我嫁過來以後,因為阿昉幾句話,你就冷落我,疑心我害了姐姐,那你為何要娶我?是不是彆人說什麼你都信?是不是有什麼事你也會像對二十四娘那樣對我?遣回娘家?還是休棄我?”

蘇瞻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了起來。這是十七娘?這是阿瓔嗎?她竟然存著這樣的心思!他待她溫和親切,她就以為自己對她有情?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人,搖著頭道:“十七娘,你竟然?你是阿玞的妹妹,我自然也當你是親妹妹一樣厚待,不想這些舉手之勞的小事竟被你誤會至此——”

阿玞呢?阿玞會不會也誤會他了?想到這個,蘇瞻心如刀絞。還有阿昉!他看向蘇昉,蘇昉卻隻看著地麵。蘇瞻的手顫抖起來。

“我誤會了?我誤會了?”王瓔大笑起來,笑得卻比哭還要難看。

“你是誤會了。”蘇老夫人在上麵淡然開口道:“和重自小溫和體貼,照顧他人。眉州蘇家一十五個堂姐妹,年年都會收到口味不同的蜜餞,人人過生辰都會收到他寫的賀芳辰。無論男女老少,隻要是家中親戚,他都會溫和相待。獨獨你一個人誤會他對你有私情。還有蘇王兩家續親,是宗族的決定,不想斷了兩家的情分而已。十七娘,你想多了。”

九娘垂下眸子,微微勾起嘴角。那樣的微笑,那樣的溫和,那樣的眼神,可不是每個堂姐妹都看得到的,也許那位早逝的蘇娘子見到過。十七娘能不誤會?連她王玞都會誤會呢。原來蘇瞻,和四娘一樣,連自己都不願意相信自己心底有那樣見不得人的念頭。是,他自然是位君子。

王瓔卻慢慢站直了身子,轉頭看了看蘇老夫人程氏和蘇昉,咯咯笑了起來:“我是從小愛慕上了姐夫,那又如何?誰讓從沒有哪個男子像姐夫這樣對我好呢。我是假托了姐姐的話,又如何?我是一心一意想要替她照顧好你們啊。阿昉、程氏你們不信,可是姐夫你夫君你願意信啊。”她幾近瘋狂,在堂內轉起圈子:“夫君,你願意信啊不是嗎?我為什麼不高興?我和姐夫兩情相悅,姐姐和姐夫不過是蘇王兩家聯姻的夫妻,我能和心上人白頭到老,我怎麼不高興?阿昉你沒有看錯!我是在笑!”

“你瘋了。”蘇瞻閉了閉眼,一股難言的羞憤和恥辱急速蔓延開來,他不敢看蘇昉和母親,沉聲道:“十七娘,夠了!”

王瓔笑得更是歡暢:“我是瘋了!可我要說!阿昉,你沒錯。我是巴不得姐姐早點逝世。她咳得那麼厲害,咳出那麼多血,從冬天熬到春天,她心裡眼裡都沒有你爹爹,可是她舍不得阿昉你啊,她還不肯走。我已經等到十七歲了呢!她那麼苦那麼累,我不忍心。我不過讓她走得輕鬆一些而已!”

她雙眼亮得驚人,笑得花枝亂顫。

蘇瞻顫抖著霍地站起身來。不!十七娘是真的瘋了!她是早就瘋了!不可能,那時候他還在察看二房,高似也一直看著她的!絕不可能,高似怎麼會騙他!

九娘和阿昉身不由己地都往前邁了兩步,心跳得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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