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郎輕笑著伸出手掌,五指修長如玉,擋住了燭光:“幾條狗而已,借力打力,何足為患?你怕的,是如今我沒有翻身的機會,怕的是連累了你這剛剛得來的親王位子,怕的是我要動用你爹爹留下的最後那點東西——”
兆王猛然一震。
“可惜你此時再想要收手,為時已晚。趙栩恐怕已經在來你王府的半路上了。”
兆王大吃一驚,騰地站了起來,聲音都發抖了:“你說什麼!”
阮玉郎拂了拂寬袖,唇邊的笑意更濃:“他昨夜便潛入汴京,留在翰林巷,原本想要在妓館收網,卻沒想到我讓大郎將我接到兆王府。這種能將你我二人一網打儘的好機會,他自然求之不得非來不可。”
“你在孟家還有人?”兆王頭皮發麻,來回走了幾步,忽地抬起頭來:“你想要在這裡弑君?!”
阮玉郎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兆王的麵前,出手如電,扼住了他的喉嚨,隻幾息後便鬆開了手,在寬袖上擦了擦:“把你藏著的人和兵器都拿出來吧。好幾個月了,你從洛陽運過來十分不易,也該派上用場了。”
兆王急急喘息著,麵如死灰。
阮玉郎卻又輕輕伸出手,兆王踉蹌後退了兩步,警惕驚恐地看著他。
“還有一條地道的入口在哪裡?”阮玉郎卻隻是輕輕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你費儘苦心,從太後哪裡要回這座兆王府老宅。我猜那條入宮的地道就在這裡。當年,除了那個弑兄奪嫂的畜生,你爹爹不也想通過裝瘋避開風頭,再行找機會刺殺我爹爹,嫁禍給曹氏母子好坐收漁翁之利麼?”
兆王幾乎癱在了地上。
阮玉郎側身掩麵咳嗽了幾聲,又似乎在笑:“你又跟我裝什麼心有大趙呢。若是趙栩死在我手裡,你不也一樣可坐收漁翁之利?”
槅扇門外的矮小陰影早已不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殿下——!殿前司的人將王府圍住了,連運夜香的車也不許出去。”
阮玉郎飄然走回榻前,端起茶盞,在手中蕩了蕩,拈起幾片茶葉,白色的茶沫早已消退,他劈手將茶盞砸在地上。兆王又退了幾步,頹然坐下。
阮玉郎將茶葉放在鼻下聞了聞,眼神陰鷙又帶著嘲諷。
“原來你也有牽機藥。是想要以我頭顱換你平安?”
兆王臉色慘白,忽地笑了起來:“玉郎,我隻問你一句,我兩個兒子是不是死在你手裡的?”
阮玉郎將茶葉收了,搖頭道:“這是趙栩的計謀,你竟然也信了。怪不得上次翰林巷你竟未曾派人前來——你現在撇得清嗎?趙栩早就疑心你了,否則為何竟然是岐王掌了大宗正司?那可是高氏的親生兒子。你有的選嗎?你殺不了我,要麼起事謀反,要麼讓我走地道入宮。”他唇角微翹:“元永他們要跟我走,趙栩可是抓住過他們的,你糊弄不過去。”
兆王死死地盯著麵前這個修羅夜叉惡鬼般的男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嘴唇翕了翕,他何以會走到這一步的,也是命麼?
門外傳來小心翼翼地聲音:“殿下——?”
兆王從懷中取出一把玉匙,擱在案上:“地道入口便在表姑母房間的藤床之下,通向原皇太子宮。”
阮玉郎雙眼微微眯起,唇角笑意更濃,上前取過玉匙,輕輕拍了拍手掌。屋梁上跳下四個身形矮小的侏儒來,跪下行了禮:“郎君萬安。”
兆王冷汗涔涔,垂眸強做鎮定。
阮玉郎笑道:“好了,彆嚇著殿下,我們走罷。”
四個侏儒擁著他,打開槅扇門。外頭的隨從嚇了一跳,剛要呼喝,便聽到裡頭兆王低聲道:“帶他們去姑太太院子裡。”
兆王府略經過修繕,但大體格局依然如前,遊廊重重疊疊,阮玉郎握著手中玉匙,負手緩步而行。年從皇太子宮掘出那條出宮的地道時,果然有人也掘了一條入宮的地道。那場燒了半邊皇宮的大火,雖經查隻是一個宮婢偷盜金杯打翻火燭引起的,誰知道又有誰暗中操縱,好趁著皇宮大修時方便日後的連環之計?
他不禁微笑起來。暗度陳倉,誰不會呢?願賭自然就要服輸,不到最後,誰贏誰輸,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