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開始趕人了,這可不常見。
出了大殿後,韓琦抱怨道:“這等事不好開頭,否則以後容易引發紛爭。”
歐陽修淡淡的道:“隻是一處罷了。”
韓琦止步回身,說道:“一步就是開端!”
歐陽修看著他,漫不經心的樣子讓韓琦忍不住想開噴,可想想自己怕是噴不過歐陽修,就忍氣道:“那些人在盯著呢,一旦發現不對勁,到時候就群起而攻之……別說你,老夫也擋不住。”
他想起了當年之事,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仔細想想,別亂了分寸。”
“亂不了。”
歐陽修很從容的道:“那些人欺人太甚,官家得給他們一下子,不然長此以往,仁慈就會被當成是軟弱,那可不是大宋之福。”
趙禎一貫仁慈,可這個仁慈是有底線的,若是你認為他軟弱可欺,那麽帝王的本能會給你一巴掌。
這一點韓琦清楚,所以他逼迫過趙禎,但也隻是為了繼承人的事。
那是國本,他別無選擇。
可這事能逼迫?
他搖搖頭,說道:“官家應當清楚此事不可為,那些人……讓人去嗬斥一番。”
隨後政事堂就去了一些人,稍後他們歸來,彙總的消息卻氣壞了韓琦。
“……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肯答應。”
“……還問相公是哪邊的人。”
老夫是自己的人!
韓琦拿起硯台就砸,嗖的一聲,外麵陳忠珩正好進來,他隻覺得有黑影迎麵而來,可卻來不及反應。
嗖!
硯台擦著他的頭頂飛了出去,接著外麵一聲慘嚎。
“嗷!”
陳忠珩緩緩回身看去,就見一個小吏捂著自己的肩膀在嚎叫著。
他再次回身,韓琦本想道歉,可卻不肯向內侍低頭。他臉上的表情變幻了一下之後,竟然就僵持住了。
陳忠珩隻覺得渾身發軟,後怕不已。
剛才那硯台要是低一些的話,他的老命怕是要出脫在這裏了。
“你……你這人,竟然要殺了某不成?”
韓琦別過臉去,“老夫方才沒看到。”
這是他的道歉,很沒誠意,敷衍了事,還帶著些輕視。
這貨就是這性格,陳忠珩了解,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時,他理解,但不諒解。
臥槽尼瑪的韓琦,你等著!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陳忠珩咬牙暗恨,然後板著臉道:“官家說了,讓沈安去看看那些災民的家。”
這是通報。
韓琦僵硬的道:“是,臣知曉了。”
等陳忠珩走了之後,他抱怨道:“這還不肯消停,官家這是和誰賭氣呢?”
……
沈安得了消息就去了一趟。
那些災民的家離汴梁不算遠,當天下午沈安就趕到了。
這是一個村子,進去後死氣沉沉的,竟然隻有一戶人家在。
這戶人家在見到沈安和趙仲鍼等人後,嚇得趕緊把門給關上了。
“有情弊!”
趙仲鍼下意識的就去敲門。
“我等是朝中派來的。”
裏麵有驚惶的喘息聲,然後有人問道:“朝中?”
“是朝中,是官家派來的。”
大門緩緩開了一條縫隙,一雙驚恐的眼睛在門內往外看。
趙仲鍼是少年,後麵的沈安年輕,至於跟著來的護衛們,此刻被沈安趕去清查村裏的情況。
大門打開了,一個黑臉乾瘦男子畏畏縮縮的站在邊上,“小人常二,見過貴人。”
他回身拉扯了一下,一個八九歲的女娃被拉了出來,隨後又是一個五六歲的男孩。
女娃看著呆呆的,男孩在吸鼻涕,怯生生的不敢看人。
這一家三口衣衫襤褸,趙仲鍼看到女娃的身上披著由各種破布縫製而成的袍子,裏麵竟然是夾著乾草,淚水不知怎地就滑落了下來。
“貴人!”
常二有些惶然,對女娃喝道:“大娘還不快去燒水!”
那雙呆滯的眼睛動了一下,然後急匆匆的想出去。
“不必了。”
沈安見到她的鞋子破的都露出了三根腳指頭,就說道:“隻是問些話,若是有人威脅……你隻管說,隻要不是官家,某就能弄他。”
大娘回身看著父親,有些膽怯的問道:“爹爹,還要燒水嗎?”
“滾進去!”
常二喝罵著女兒,沈安卻皺眉道:“凶孩子作甚?”
常二堆笑道:“小人……小人慣了。”
女兒就是賠錢貨,在這個時代就是活生生的例證。
厚嫁的風俗逼得有女兒的人家苦不堪言,可為了麵子卻不得不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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