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4章 焦躁的帝王,殘忍的廝殺(2 / 2)







富弼閉上眼睛,“你經歷過多次大戰,老夫要倚仗你的地方很多……安北,咱們要齊心協力……為大宋擊退遼軍!”

沈安點頭,“如此,某叫人去處置……”

這是試探。

一軍無二主,沈安指揮了,你富弼再來插手,那麻煩就大了。

富弼睜開眼睛,微笑道:“好。”

沈安微笑點頭,回身吩咐道:“派出使者去見耶律洪基,詢問來意。此人必須有膽……某要他去看看遼人君臣的膽氣。”

這是個大膽而殘酷的決定,去的那人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

可依舊有人趨之若鶩,最後卻是王雱脫穎而出。

“官家讓某離開汴梁的風花雪月,就是來看看這金戈鐵馬。”王雱很是冷靜,“旁人去了耶律洪基敢殺。某去,他得多想想。”

上次沈安化名為曹雪芹去點了一把火,就憑著這個,耶律洪基就能弄死使者。

“可某的父親是王安石,誠意足夠了。”

“你這個瘋子……”沈安百般勸阻無效,最後隻得目送他離去。

第1245章 爾虞我詐,不怕死的富弼(為白銀大盟‘奣臨天下’加更9)

王雱從未被這麽多人盯著看過。

這裏是遼軍大營。

他看到了無數人馬,那些遼軍氣息彪悍,眼中殺氣騰騰。

他被領著進了一頂大帳內。

帳內,文武官員站著兩排,上首就是耶律洪基。

行禮之後,耶律洪基聽他自報身份,不禁有些意外。

“王雱,王安石的兒子,有趣。”

“你來作甚?”耶律洪基冷冷的道:“朕可令人用戰馬拖死你。”

王雱抬頭,“外臣來此是想問陛下,為何大軍南下?”

“哈哈哈哈!”

耶律洪基大笑了起來,然後說道:“宋人背信棄義,廢除了歲幣,朕難道要坐視?”

“可有歲幣在,這是什麽兄弟之國?”

王雱冷冷的道:“外臣來此,就是想告訴陛下,大宋上下視歲幣為恥辱,若是不廢除歲幣,遲早大宋會發兵北上。”

按理耶律洪基該暴怒,可他卻冷靜了下來。

宋遼之間從遼國壓製大宋,漸漸變成了相持,這一點在兩國這幾年的交戰中體現的淋漓儘致。

若非大宋缺乏戰馬,耶律洪基深信大宋已經大舉北上了。

所以王雱的話在他看來不是假話。

有趣啊!

一個不說假話的使者。

“朕……”他皺眉道:“朕要仔細想想……使者且去安置吧。”

等王雱被人帶走後,耶律洪基突然笑道:“朕剛才示弱的可像?”

官員們這才知道他剛才是在演戲,不禁都笑了起來。

“要示弱,大遼敗了數次,在宋人的眼中朕本就該心虛……那麽等朕率軍突襲時,他們可會有準備?”

眾人不禁欽佩不已,有人說道:“如此多留使者一日,明日再放他走。這一日咱們處處示弱……”

“不好。”有人說道:“太刻意會被察覺,臣以為陛下示弱一次就足夠了,今夜就讓他滾蛋……”

耶律洪基點頭讚賞的道:“夜裏讓他回去,如此他就看不到我軍的人馬多少,好。”

有重臣讚美道:“陛下這等計謀信手拈來,臣等萬萬不及啊!”

群臣躬身祝賀,耶律洪基微微頷首,稍後去了後麵。

蕭觀音在默然坐著,身邊放著那本書。

耶律洪基拿起石頭記翻看了幾下,說道:“宋使來了,朕先前示弱,宋使看著很是意外……隨後回去定然會以為朕要偷襲。偷襲是偷襲。那沈安號稱名將,得了這個消息,他定然會夜夜守候,可朕卻可以從容等待時機,決斷何時突襲……多拖幾日,那沈安定然會焦躁不安,如此,戰機便會出現了。”

蕭觀音抬頭,淡淡的道:“陛下計謀出眾。”

耶律洪基輕笑了一下,翻到了某一頁,說道:“某這個計謀卻是脫胎於尤二姐之死……”

蕭觀音讀過許多遍石頭記,熟的不能再熟了,聞言下意識的道:“鳳姐假意示弱,引了尤二姐進府,隨後就不斷逼迫……這是……”

“哈哈哈哈!”

耶律洪基大笑起身,然後信手把石頭記丟下,出去前再度回身,“你看石頭記隻看到了男男女女,隻看到了家長裏短,可朕是帝王,看到的全是計謀……”

他揚長而去,蕭觀音跌坐在毯子上,侍女勸道:“娘娘,大戰將起,大遼必勝的。”

你是大遼的皇後,屁股不能坐歪了呀!

蕭觀音看著虛空,苦笑道:“他從石頭記裏領悟了計謀,可……可寫石頭記的沈安就在對麵的唐縣,這叫做什麽?”

侍女搖頭出去,裏麵良久才傳到蕭觀音的聲音。

“這就叫做班門弄斧……”

她起身出去,稍後找到了一個心腹。

“宋使何在?帶我去。”

“娘娘!”

蕭觀音堅定的道:“我隻是想告訴他幾句話,絕沒有什麽。”

等王雱見到她時,哪怕他再聰慧,依舊是徹底的懵逼了。

蕭觀音竟然私下來見我,這是想做什麽?

“轉告沈安,不,轉告鹽菜扣肉,大遼和大宋應當長久和平……”

這個……不可能的。

王雱低頭,對蕭觀音的性格有了些了解。

這就是個沈安所說的理想主義者,而且還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

“還有,轉告他……石頭記應當寫下去……我……等著看。”

王雱有些暈。

安北兄,蕭觀音這是造了什麽孽啊!竟然被你給迷得私下來見我,更是說了一番讓人心驚肉跳的話。

他坐在那裏,壓根就沒考慮過生死。

等天黑時,有人來了。

王雱不禁冷笑了起來。

耶律洪基要殺他的話,那麽隻會在第一次見麵時,錯開那個時候,他就安全了。

所以從到了這裏之後,他吃嘛嘛香,還打了個盹。

“回去吧。”

他的隨從被帶來了,戰馬也不少,甚至被喂養的很不錯,竟然舍不得離開。

“告訴富弼,陛下要仔細想想。”

王雱點頭,帶著隨從消失在夜色之中。

當他到了唐縣城下時,給他開門的竟然是沈安。

“耶律洪基沒動手?”

“沒有。”

王雱很自信的道:“某有許多辦法讓他沒法動手,隻是都沒用上。”

“說說吧。”

“耶律洪基示弱了,說是要想想……”

“好事。”富弼說道:“咱們屯兵於此,耶律洪基要攻打也得掂量一番,所以他仔細想想不是壞事,若是要談判……當年就是老夫去的遼國談判,此次再作馮婦也行。”

當年遼人威脅,富弼作為使者往來於宋遼之間,贏得了錚錚鐵骨的美名。

王雱看著沈安。

“耶律洪基……”沈安皺眉,“他要想想的話,那也得出手,否則大軍南下,卻空手而歸,這會有損威信。所以……要提防偷襲。”

富弼點頭,“老夫倒是忘記了這個,看來果然是老了。”

老個屁!

富弼隻是沒經歷過什麽大陣仗而已,多打幾次大戰,什麽警惕都有了。

等到了外麵時,王雱才說出了那些話,“蕭觀音說宋遼當和平……”

“扯淡!”

沈安就像是個最無情的負心漢,毫不猶豫的把蕭觀音的話拋在腦後。

“她還說……石頭記應當寫下去,她等著看。”

臥槽!

沈安捂額道:“這人怎麽……”

王雱嘆道:“安北兄,你造的孽啊!”

我造個屁的孽!

沈安無語。

隨後的幾天風平浪靜,遼軍的遊騎規模也減少了些,讓宋軍的斥候們得了喘息的機會。

當一場春雨來臨時,真定府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不,是乍暖還寒!

“告訴春哥,這幾日再堅持一下,回頭大戰結束了,隨便他喝酒玩耍。”

沈安坐在府衙裏,神色淡定。

有了黃春在,他就能精準判斷遼軍動手的日子。而耶律洪基倚仗的就是宋軍沒法判定遼軍何時動手,卻不能不防備。正所謂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宋軍將士長久防備夜襲,自然會疲憊不堪,到時遼軍突襲,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可他倚仗的這一切在沈安這裏卻成了笑話。

對麵的富弼在沉思。

“你認為耶律洪基會在這幾日來偷襲?”

富弼雙手按著地圖,撓撓頭皮,有頭皮屑落了下來。

自從判定遼軍會偷襲之後,富弼就沒洗過澡。

“是。”

沈安說道:“春雨來了,耶律洪基若是再不出擊……道路會泥濘,騎兵的優勢會被削弱,他經常出行遊獵,對這一點非常清楚。所以……他若是要突襲咱們,定然就是在這幾日。否則咱們就不用出去,等著遼軍糧草耗儘撤離就行了。”

騎兵最頭痛的就是爛泥,戰馬一旦陷進去就失去了速度和衝擊力,隻能任人宰割。所以沈安一看春雨來了,就知道決戰的時候來了。

春雨貴如油,若是春雨裏夾雜了鮮血呢?

富弼抬頭,“為將者當知天時地理……老夫不如你。”

“您隻是少了征戰的機會。”沈安對富弼始終保持著那一份尊重,就是因為當年耶律洪基的老爹,遼聖宗耶律宗真屯兵宋遼邊境,要求大宋割地。

當是時,大宋上下為之震怖,富弼臨危北上,在遼國麵對著各種威脅刁難,依舊不肯低頭。

這樣的富弼……

“郎君!春哥回來了!”

外麵傳來了喊聲,沈安霍然起身,他不是出門,而是走到了牆邊,取下長刀佩戴在腰間。

富弼深吸一口氣,然後迎了出去。

黃春狼狽的和泥地裏出來的一樣,而且渾身都在哆嗦。

“給他大氅!”

有人在叫喊。

“不用了。”

富弼走出來,解開自己的大氅給黃春披上,“你是勇士,老夫佩服。”

黃春這幾日一直在遼軍的控製範圍活動,富弼一直在擔心,可現在他回來了。

黃春哆嗦著說道:“遼軍動了……”

裏麵的沈安出來,看著天色,說道:“夕陽西下……”

淩晨!

沈安想到了這個時間點,他有些興奮,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想和耶律洪基來一次對決。

“帶著春哥去安置,郎中帶過去!”

沈安走下台階,連續吩咐道:“斥候要保持平常,不可增加,不可減少……”

“春哥……”

他叫住了黃春,認真的道:“某知道你很辛苦,你且去洗澡吃藥,但今夜還得要你來盯著遼軍。”

他需要黃春來精準判斷遼軍的距離,這樣大宋這邊就能從容布置。

黃春走後,沈安吩咐道:“全軍內緊外鬆,肉多給,酒斷絕!”

“是!”

“各軍將領要親自巡查,但凡發現怠慢軍律的……殺了再來說話!”

“是!”

“令人準備石灰!”

“是!”

“更換今日值夜的,加入邙山軍!”

“是!”

氣氛陡然肅殺起來!

沈安回身看著富弼,“今夜某值守,您可歇息,天亮時統軍……”

“你小看了老夫!”

富弼已經佩戴了長刀,他走下台階說道:“遼軍夜襲,當在子時之後,最大的可能就是淩晨,唯有淩晨破城,他們才方便四處追擊……你讓老夫歇息,這是擔心老夫死於城頭嗎?”

沈安確實是有這個想法。

黑夜中刀槍無眼,箭矢亂飛,要是富弼陣亡在這裏,那大宋的士氣將會遭遇重擊。而且還會引發混亂。

富弼微笑道:“當年耶律洪基的父親耶律宗真威脅老夫,可老夫回以的隻有一句話……”

“大丈夫死則死耳,請把老夫的頭顱朝向南方……”

一股熱血頓時就奔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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