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自來(1 / 2)







不請自來

"母親稍候。”鐘行簡丟出淡淡的幾個字,婆子不明所以先住手。

範氏怔住,難以置信地看向兒子,"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替她說話嘛!”

"母親息怒。”鐘行簡輕拂袍擺起身,語氣平淡,如簌簌積雪,"官署審案講究證據,犯人可陳述辯駁。江氏所說真假,可稍等片刻,看薑嬤嬤是否送藥前來,再做定論。”

菊香跪匍在那,抬頭仰望鶴然而立的世子,感念他替夫人說話。

可是,拿江若汐和犯人作比較,在鐘行簡心目中,恐怕早已認定她有罪。

他不是替她說話,而是放不下自己一貫恪守的規矩情理。

何談感念。

範氏唇色發紫,聲音氣得發顫,"什麽審案斷案,這裏不是公堂,江氏頂撞婆母,我還打不得了!”

"捆上,打!”範氏今日鐵了心,不立威信,日後如何服眾。

婆子們又得了令,不敢得罪大奶奶,用粗繩捆住江若汐,揚起荊條這就要打,門簾挑動,薑嬤嬤跨進門來,

"住手。”她聲厲不失溫謙,行走間周身穩如山巒,連裙擺都好似紋絲未觸。

荊條在離江若汐一寸位置穩穩停住,婆子們見風向又變,不敢再動。

薑嬤嬤:"老奴這倒是看不明白了,老奴跟隨大長公主幾十載,從來沒見過國公府平白無故動用私刑的道理。”

跟隨而來的荷翠撲上前扯開幾名婆子,和菊香一起將江若汐扶起。荷翠知道夫人回到府上,範氏定不會善罷甘休,將馨姐兒交給院中嬤嬤,早早跑到角門迎接,見薑嬤嬤到府,一路引到安樂堂。

範氏悶在原地。

幾廂正在僵持,劉玉自個兒攬下打圓場的"重任”,笑迎,

"薑嬤嬤,您來了怎麽也不知會聲,我上前院迎您。”

"不必二夫人費心。”薑嬤嬤說完隨即轉身向範氏福身以禮,又依次見過幾位主子,最後詢問江若汐,

"世子夫人可無恙?”

江若汐福身,"有勞嬤嬤,我無礙。”

薑嬤嬤這才切入正題,神色莊肅,"這是大長公主賜給世子夫人的藥,大長公主說,讓世子夫人好生休息,把身子養好,早生嫡子。”

劉玉見那一包包沉甸甸的草藥包,訕訕笑道,"原來大嫂真的病了,你瞧,是我們錯怪大嫂了。”

範氏可不這麽想,鷹鳩般盯著江若汐,"就算你病了,也難逃不敬長輩的罪責。”

言罷,又要接著打。

薑嬤嬤攔住,"敢問大奶奶,世子夫人如何不敬長輩的?”

範氏沒臉說出口,劉玉察言觀色,又眼巴巴跑出來代勞,"薑嬤嬤有所不知,世子夫人今晨未曾通報一聲,便未向婆母請安,私自出府,這才惹得母親生氣。”

聞言,薑嬤嬤冷哼出聲,"大奶奶好大的架子!大長公主都未曾讓各位媳婦晨昏定省、侍奉在側,大奶奶倒規矩大得很。”

這意思,江若汐以後都不必晨省昏定,侍候婆母。

代表大長公主到府,自然不止傳達主子的話,喜惡、威嚴也要一並傳到。

範氏鉗製兒媳的招數,今日竟被這樣甩在了她臉上。

噎得範氏差點背過氣去。

大長公主和婆母之間較量,劉玉不敢插足,暗自退到一旁,這也不失為另一出好戲。

鐘倩兒看不下去,出來鳴不平,"薑嬤嬤,祖母怎麽老向著江氏說話,我母親可是為國公府生了一眾兒女,操持了半輩子,她江氏進門才幾年,就病了!再說,她連個嫡子都生不出來。”

麵對孫輩,薑嬤嬤收收氣壓,展開一絲和善,"二姑娘,您還未出閣,後院的事您不懂,老奴勸您少摻和為好。”

女兒都要外嫁,這一是怕她受人蠱惑,二是把她當成了外人。

鐘倩兒生氣,又不敢在薑嬤嬤麵前造次,擰著帕子跑到劉玉斜後方的圈椅裏悶聲坐下。

薑嬤嬤這才接著道,"大長公主有令,以後世子夫人專心養身子,早日綿延子嗣。”

範氏正要發作,薑嬤嬤又說,"世子夫人請辭,不願再擔中饋之責,大長公主讓老奴把對牌交還給大奶奶。”

打一巴掌,也算給了個甜棗。範氏有氣撒不出,黑著臉接過對牌,胸口更堵了。

薑嬤嬤要走,江若汐出門相送,一眾人就此散了。

*

薑嬤嬤回到府上,將所聽所見一五一十相稟。

大長公主府請了太醫署院正看診的消息傳進宮裏,官家特意派人到府,詢問皇姑母身體安否。

大長公主如實相告。

送走使官,國公爺憂心,"大孫媳婦從來都知禮明事、任勞任怨,怎的今日突然前來請辭?”

大長公主看著兩盆開得正盛的花繡球,嘆道,"這後院的女人啊,就如同這些花,花無百日紅,你怎知不是種花之人突然移情別戀了呢!”

"公主何意啊!”國公爺輾轉翻想,"難不成是行簡動了歪心思?”旋即又否定這個想法,"他我還是了解的,不比行霖,最是端肅穩重,怎麽可能。”

大長公主收回視線,招呼夫君坐下,"我方才遣人打聽,你三妹妹家的一個孫輩,應是行簡的表妹,要投奔到府上,許是與此事有關。”

"哪個孫輩?”先前,鐘家雖算不得上大戶,可家中兄弟姊妹不少,一心供應他科考,一朝高中狀元,被大長公主看中招為駙馬,家裏的親戚也得了不少好處,每年都會有人到京拜謝。

隻是,如今兒孫們漸多,他分不清楚了。

大長公主也不甚清楚,"我已經著人去查。”

見大長公主如此重視,國公爺眉間凝重,"是否需要我提點行簡?”

"不必,孫輩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大長公主抿茶,淡然道,"朝堂之事行簡雖利落周全,可這宅院裏的事,也是修身的一部分,你們讀的聖賢書,都說修身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往常,若汐替他將府上照料得太過周全,就怕他將這些當成了理所當然。”

"這些子孫輩裏,行簡最為出類拔萃,也導致他自小就隻把自己當成了世子,事事拿著尺子比對自己和身邊人,也該補補齊家這堂課了。”

國公爺捋須頷首,"公主所言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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