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生(2 / 2)







一個端肅矜貴,一個清麗端莊。

如天生的一對璧人。

仆人端來蒲墊,夫妻二人跪下感恩父恩,鐘進瀚一慣地說了遍勤學勉勵,為國儘忠的話,兩人起身入座,各房小輩紛紛過來祝賀。

下午的茶水和果子便在這裏用的,是鐘珞兒自告奮勇張羅著做的果子,分八樣,都以花入味,仿花做形,是開業時在酒樓賣的。

她特意跑過來問江若汐的建議,江若汐每樣用了一小口,味道沒什麽可挑剔的,隻道,

“如果非要說點什麽,倒是可分為春夏秋冬四季,各時節的花四種,配成一盒。”

“除此之外,我哪日找公主,讓她請個禦膳房做糕點的禦廚教你最時興的幾道果子,咱們就可以打著宮廷果子的旗號,那些趨之若鶩的達官貴胄,必然排著隊來品。”

鐘珞兒姑嫂倆聽了,被開業即爆滿的美好願景美得合不攏嘴。

許立席間來稟,盧相生懷中錦盒裏放的是《水利手稿》,江若汐整理前工部尚書江成林生前手稿而成。

“知道了。”鐘行簡沉聲應下。

那樣珍貴的物件,托於盧相生之手,而非自己夫君……

鐘行簡心中閃過一抹不快。

旋即又替妻子找到緣由,盧相生就任水部,又是她先父學生,定是以為交給他合適。

可鐘行簡明明更方便將其交由官家,隻要得到官家認可,即刻便能著手實施,造福於民。

終是無法說服自己。

喜事當頭,晚飯少不得慶祝。

特意用了大桌,一大家子人齊齊整整坐下,母親給兒子夾菜,兒子給妻子夾菜,

鐘行簡竟也有模有樣地照學了來,夾了塊魚尾放到江若汐碟中,

刺多,吃起來又不雅,江若汐微微側眼睨他:這是何意?

鐘倩兒見江若汐不動筷,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一套套扣過來,“如今這菜色真是豐盛了許多,就像這鹿茸熊掌,還有一人一碗的燕窩,可不比先前吃得儘興。”

明裏暗裏,指摘江若汐當家時扣扣搜搜,劉玉如今掌家大大方方,

踩一捧一。

劉玉含羞帶傲地自己接了話,“二妹妹說得哪裏話,我張羅得還不夠精致呢!家裏個人的喜好還沒摸透。就像大嫂,您你喜歡吃魚,是不是不對口味?您喜歡酸的辣的,我以後叮囑廚房。”

江若汐連個冷笑都欠奉,舀起一道酒釀丸子,緩緩放進嘴裏,

“我喜吃甜。”

鐘行簡輕疑,他分明記得最近兩次去靜塵院用飯,多以清淡為主,不辣不酸不甜,鹹鮮適中。

常與江若汐廝混的鐘珞兒自然知道江若汐故意拿話刺劉玉,嘴裏的湯差點隨著笑噴出來。

江若汐倒似不過癮,刀子直接扔過來,“煩勞二夫人還想著我們的口味,二夫人房裏人多,還是先看好自家人的嘴,我們吃得是闔家團圓之意罷了,吃什麽不甚要緊。”

一刀子直接插在劉玉的七寸上,二爺納妾的事最讓劉玉沒臉,可她這話說得巧妙,任老爺們也挑不出錯。

“你,江氏,你什麽意思!”劉玉率先拍了桌子。

大爺鐘進瀚銀箸一擲,嗬斥劉玉,“沒大沒小,父母們都坐在這,你就敢拍桌子。”

劉玉不服,指著江若汐控訴,“父親,明明是江氏……”

“放肆,江氏也是你能叫的,這是你大嫂。”鐘進瀚眸眼含怒,不僅對劉玉,更向鐘行霖,“老二,管好你媳婦。”

鐘行霖低著頭,恨恨拉劉玉坐下,劉玉再憤恨,也隻能作罷。

桌上空氣凝住,都停下筷子,瑾姐兒想吃塊肉,都被林晴舒小聲喝止。

範氏噯了會子氣,拾起筷子,“吃吧,接著吃。”

夾起一塊肉放進外孫鐘端潤和鐘端澤碟裏,兩人皆是二爺鐘行霖的兒子,一個是劉玉所生,一個是妾孫氏所生。

她還因兒子受罰的事沒發出脾氣,自然而然又接上劉玉方才的話,

“什麽酸的辣的,太醫的藥吃了那麽久,還是連個動靜都沒有?眼見兩個哥兒都長這麽大了,你也要抓抓緊。”

翻來覆去,也就這麽點把柄拿捏,

真是無趣。

鐘行簡一如既往謙恭應下,“是。”

妻子不答,他似是也習以為常。

劉玉站起身,繞到範氏身後,為她順氣,聲音矮沉沉地與範氏耳語,“母親消消氣,我聽說世子爺都好些時日沒去靜塵院歇息了,這如何有孕。”

範氏大手一揮,“用過飯,你倆早早回院子裏。”

江若汐本就不想多待,瞬勢起身,“父親母親,諸位叔叔嬸子,我用好了,先行回院子裏。”

說罷,無視背後的罵罵咧咧和鐘行簡的告罪,徑直離開這是非地。

不講理,就不要講、更不必理會。

狗咬人,人總不能咬回去,不是還有打狗棒嘛。

路上,菊香一直憂心忡忡,荷翠問她,她才支支吾吾道,

“夫人,我見今夜這一桌子菜,少說有十兩銀子。還有大奶奶、二夫人、二姑娘身上添了不少時興頭麵,這個月的進賬,到了月底,十成十要虧空。”

江若汐腳步不停,穿過回廊下斑駁華燈織成的光影,“既然交出去了,那便是她們的事,何苦替她們憂心。”嗓音清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菊香憂心的還有其他事,“這倒是好說,我就怕世子爺孝順,到時候大奶奶開口讓世子爺拿私庫填補虧空,又鬨到您這裏。”

荷翠更正,“真應該大奶奶求到咱們這裏來,才好。”

“她們這些事,咱們何須管,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好。”說話間,她們已經拐進靜塵院,馨姐兒早已睡下。

荷翠和菊香侍候夫人淨身,

江若汐剛走出淨室,便見鐘行簡落座在圓桌旁,

聽見動靜,鐘行簡也瞧過來,視線就這麽撞在一起,誰也沒說話,也沒避讓,

餘光裏,瑩瑩燈光罩在她周身,被熱氣熏染的麵頰鍍了層紅暈,眉宇間流露出的些許倦怠,平添一絲嫵媚。

一縷青絲濕答答落在身前,發梢不偏不倚搭在微微散開的衣領處,那裏的一處芳澤,若隱若現,

鐘行簡喉結翻滾,別過視線,低沉的嗓音帶啞,

“今夜我在此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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