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生(1 / 2)







催生

聖旨已下,鐘行簡正在樞密院交接事務,然後去吏部任職。

接到昌樂的傳信時,他眼底閃過一絲晦澀難辨的神色,

“知道了。”

來稟之人見他麵如寒玉,急匆匆退下。

直等到一切交接完畢,他才走出官署。素日愛騎馬行走的鐘行簡特意命人備了馬車,且繞道至悠然居門口,

馬車剛停穩,掀起簾子,片刻,一道昳麗的身影跌入眼簾。

她從店內走出,站在悠然居屋簷下,視線一直落在盧相生懷裏,似是十分在意他懷裏那個錦盒。

小半日功夫,她換了身月白長裙,與灰撲撲的行人行成鮮明對比,似是為了出門特意打扮過。

說話時,她眼眸澄亮,眉宇間綴著滿滿的笑意,熠熠的笑容淺淺映在滴落的雨珠裏。

坐在車裏的鐘行簡皺了皺眉,

人對親近和陌生人說話,神態是不一樣的,

江若汐這副神態,是熟稔的。

鐘行簡在記憶裏用力搜刮一遍,他從未見過江若汐這般笑。確切地說,她笑過,隻是那副笑容,或是從前的恬靜嬌羞,或是現在的客氣與疏離,

不像眼前,發自內心,鮮活又動人,跟一幀畫似的,隨著時光湧動。

眼前之人,是讓江若汐放下防備,可以真實以待的人。

鐘行簡端正坐在車裏,雙手搭在膝上,看著眼前的一幕幕,瞳仁像個黑漆漆的洞,光照不進去,也沒任何情緒翻湧而出,整個人沉默又蕭索。

“我撐傘送你回去。”盧相生嗓音平和輕緩,卻帶著必要送回去的責任。

兩人自小幾乎一同長大,兩人彼此間早已把對方當成兄妹。

何況,盧相生之後父母早早過世,為官後,江家也搬來京城,他時常會去江府拜會,江父去世後,亦無嫌隙與阻隔。

江若汐怕濕了書稿,正在想如何拒絕,一道清冽的嗓音硬生生闖進來,

“不必了。”

江若汐尋聲轉身,鐘行簡單手負於身後,一手撐傘,已站在她身後台階下,

縱然是高低相錯,他周身溢出的幾分不可侵犯的冷肅氣,無端多了令雨凝住的威壓。

盧相生拱手,“剛剛聽聞世子榮升權吏部侍郎,下官在此恭賀。”無堆笑的諂媚,與鐘行簡沉靜平和對視。

鐘行簡微一頷首,“多謝。”

往前踏了一步,雨傘往江若汐這邊傾斜,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內,似是怕她不跟自己走,悄悄抓起她的手掌,

上一世,他從未真真正正牽過她的手,縱然情色迷離之際,也很少有相擁、親吻的動作。

江若汐第一次知道,他的手寬厚而有力,掌心薄薄一層繭,磨得她手心微癢。

“盧員外郎,我夫妻二人就此別過。”

不由江若汐分說,拉她回到馬車上。

借故提前離開的昌樂公主站在對麵酒樓上,看著眼前的一幕,嗤笑出聲,

“他鐘行簡竟然也有今天。你看他一副要殺人的架勢,定是吃味了。哈哈哈哈哈。”

昌樂公主難得的暢快。

小時候,他們幾個年齡相近的兄弟姐妹和表親沒少一起玩,無人能敵的昌樂每次都在鐘行簡麵前吃癟。

遠的不說,這次她被迫聽歐陽拓講學都拜她所賜,更何況歐陽拓為此還挨了六戒尺。

她眼巴巴跑去鐘府,本想看他躺在床上疼得嗷嗷叫,沒想到竟見他抱著美人歸。

直到此刻,昌樂心中憤恨才消解一半。

不管有沒有因由,見鐘行簡不痛快,她就高興。

一路無話。

到府門口,鐘行簡先一步下車,回身正欲扶她,伸過來的手被江若汐悄然避開,

自顧下車往院內走去。

唯有一絲細滑的輕紗拂過手掌,沒什麽重量。

沒有半分解釋。

鐘行簡眸色翻湧,半響方慢慢沉寂下來,他不慣揣度妻子,此刻卻想聽個解釋。

江若汐剛踏進府門,便迎麵碰見陳嬤嬤樂嗬嗬出門,看見江若汐快速福身請安後,迎上鐘行簡,

“恭喜世子爺,賀喜世子爺,大爺大奶奶聽到好消息,這不命我提前尋您回府,道賀呢。”

“嗯。我這就過去。”

走到江若汐身旁時,猝不及防拉起她的手,一道前去。

跟在身後的陳嬤嬤見狀,嚇了一跳:世子爺光天化日就對江氏如此好,又想起雨夜護江氏的打,

心中因方才對江氏潦草福身,滲出一把冷汗。

雨終是停了,薄薄的烏雲隨風緩緩流動,剛才在悠然居門口隻是順勢而為,她可不想就任憑他一直牽著,可拿規矩已經刺激不到他,

如何辦?

江若汐甩手,“世子爺,我自己能走,你這樣牽著我不舒服,我不習慣。”

拐彎抹角不行,那就直截了當。

鐘行簡腳步猛地一凝,視線落在江若汐眸間,似是要極力分辨妻子的喜怒。

在一剎的遲疑間,江若汐的手掙脫出來,兀自往前走。

鐘行簡以為她一時間沒有習慣,畢竟,他意識到往年他從未與她有如此親昵之舉。

不習慣也自然。

鐘行簡全當妻子在外嬌羞,不願與他親近罷了。

兩人並肩走進安樂堂。

範氏一眼便瞧見兒子,緋紅色官袍換下,著一件密瓷色直綴,腰間佩戴的依舊是象征世子身份的那塊鶴紋白玉,這樣的顏色並不出挑,換作旁人怕是要被壓得黯淡無光,穿在鐘行簡身上卻不同,他氣質過於卓然,神情冷冷怡然清肅,反而將這顏色襯得有幾分超然的仙氣。

二房三房都已齊聚,都眼巴巴等著世子和夫人到來祝賀,見兩人進殿,江若汐立於鐘行簡身側,神情溫婉寧靜,好似連著時光在她身上也流淌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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