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需要(2 / 2)







“大房分紅是咱們大家用的,大哥怎麽能胳膊肘往外拐,大哥要儘孝心不是還有私庫嘛。”鐘倩兒努著嘴,小聲嘟囔。

鐘行簡沉吟一息,仿佛明白了其中厲害乾係,轉口道,“兒子願意拿出私庫。”

範氏更不願意了,“私庫雖然是大長公主賜給你的,可哪有用你的私產填補虧空的道理。”

兒子的私產不行,兒媳的就可以。

說來說去,範氏就是訛上她了。

幾個人的目光深深淺淺落在江若汐身上,江若汐任由他們看著,自己垂下眸,神色帶著一絲初夏的悶靜,清麗得不食人間煙火。

“母親,茶樓是若汐自己的產業,哪能讓她拿這些填補虧空的。”鐘行簡嗓音清冽,如簌簌的雪。

兒子公然開始維護妻子,範氏悶了聲。

“她的錢還不是出自國公府。”劉玉不忿,終是有些刻薄,被鐘行簡冷淡的一個眼神殺了回來。

屋內陷入僵局。

唯有一陣風卷進,搜刮著眾人身上最後的體麵。

幾個女子因著鐘行簡在場的緣故,好似都收著力道,

江若汐懶得跟她們耗,清亮的嗓音打破這份沉悶,“請總管事過來。”

不一會,總管事帶著全年賬目前來。

一年賬目江若汐了然於胸,“鐘府雖然進項多,用錢的地方也多,府上爺們為官,沒有多餘的產業。不僅府上賬目不好看,連各房都過得拮據。”

“府上的賬目,每年都吃緊,逢年過節,除了宴席和各房的衣裳首飾用得都是最好的除外,節禮都選了物美價廉的。可壽宴卻不能含糊,尤其祖母壽宴,請的是全京城的王公百官。且大長公主之尊,更不能寒磣。”

“所以,大嫂拿些銀錢也是為咱們府上掙顏麵不是。”劉玉見縫插針,陪著乾巴巴的笑。

江若汐站在那裏,嗓音清亮,說話不拖泥帶水,浸潤在時光裏,卻比時光更瑰麗多姿,

“二弟妹說得不對。府上之事必然府庫銀錢出,如果破了這個規矩,日後中饋掌管隻會越來越混亂。今日可以拿我的銀錢填空,哪日,豈知不會拿二弟妹的銀錢填補虧空。”

一句話挖到劉玉的陳年舊疤,她的嫁妝可是都填補了上個月的虧空。

這個口子確實不能開。

劉玉的嘴總算閉上了。

江若汐下了定論,“府上用銀錢必須府庫出。總管事,賬目上哪裏的銀錢還寬裕?”

總管事道,“除了過年,就隻有大奶奶的壽宴。”

“江若汐!”

全力以赴支撐的體麵在這刻轟然崩塌,範氏雙目瞋圓,嗓音如獵豹怒吼,臉上的猙獰壓不住。

你瞧,江若汐可以輕輕鬆鬆擊垮對手的防線,因為她太了解眼前這些人。

她根本不需要所謂的男人撐腰。

因為,他甚至都撐不住,

還白白耗費自己的時間。

鐘行簡臉色有些難看,倒不是因為她“冒犯”了母親,而是實實在在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準確地說,脫力。

就在方才,他還以為自己是妻子的支撐,是可以讓她在後院抬起頭、不受欺負排擠的力量,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其實她並不需要他。

失去,像手裏的沙,眼睜睜看著一點點流逝,卻無能為力。

事情最終懸而未決,也可以說已經解決了,江若汐分毫未失,範氏被氣得差點吐血,知道自己動不得江若汐,隻能眼睜睜看她走了。

*

大長公主的壽宴如約而至。

鐘府的女子,鐘珞兒、鐘倩兒、三房喬氏、葉婉清都各懷心事。

鐘倩兒磨了母親,終於要了一套頭麵,體體麵麵出席,在貴女堆裏,享受著萬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走起路時步搖輕輕擺動,笑起來鑲了珍珠的團扇掩麵。對她而言,今日甚至比除夕還要隆重。

與她相比,鐘珞兒沉寂許多,她幾乎是躲在角落靜靜喝茶,與這樣的熱鬨有些格格不入,貴女公子們聚到花廳中央的空地上投壺,她都依然靜靜坐在一處喝茶。

有年輕公子過來搭訕,都被她三言兩語打發了。

夫人們坐在不遠處花廳裏互相試探和攀扯著,喬氏身邊也圍了不少人,她放出兒子要成親的消息,不少人遞過來小的肖像,這也是大長公主宴上的一景,有意向的,將小型的肖像塞過去,互相相看。

老爺們在再遠一些的堂廳裏談笑議事,中間隻隔了一個彎月碧湖,兩處話聲隱約可聽。

庭院中央有塊空地,眾人投了半個時辰的壺,選出了魁首,女子是鐘倩兒,男子是王子瑜。

有夫人打聽,“這位公子是誰?生得倒是儀表堂堂,可有官職在身?”

知道底細的夫人回話,“他在吏部任主事,二十歲高中,倒是有些年輕有為,隻是家裏欠些,是慶遠伯家獨子。”

“家裏倒是乾淨,就是門第低些。”

慶遠伯王慶來生性淡薄,夫人博雅,好禮佛,一年常不出門,家中事少管,就這麽一個獨子。

江若汐陪坐在大長公主身邊,聽見祖母問她,“你覺得王主事如何?”

江若汐抬眸看陽光下神色飛揚的兩人,一個內斂一個跋扈,想起上一世的結果,道,

“尚可。門第倒是其次,如果品行能力出眾,便不錯。”

大長公主眼底隱隱含著柔和笑,未再言語。

庭院中央有人起哄,“咱們讓女子魁首與男子魁首比試比試,看誰更勝一籌如何?”

立即有人附和,吵吵嚷嚷聲一層高過一浪。

鐘倩兒揚揚下頜,“怎麽樣?敢不敢!”

投壺她勢在必得,每年,在院中無事她便要練個一兩個時辰,自信勝過所有人。

王子瑜正是意氣風發之時,毫不忌諱回她,“在下願意奉陪。”

兩人投了三壺不分上下。

大長公主傳話都賜了賞,投壺一事算是作罷。鐘倩兒卻因沒勝耿耿於懷,接完賞後,重又下了戰書,

“哪日再有機會,另找東西比過,我定能勝你。”

王子瑜應下,“在下恭候。”

眾人興致而歸,上了新茶,正要品,一女子翩然而至。

葉婉清身著舞裙,裙擺寬大而輕盈,色彩斑斕,有濃鬱的烈焰,也有幽深的夜空,隨她的走動似翻湧的雲海,

在舞裙的包裹下,葉婉清的身姿更顯婀娜,腰肢纖細而柔韌,紅唇輕啟,眼波流轉間透露出無儘的誘惑。

所有人的目光瞬時被葉婉清吸引,她享受著眾人豔羨的目光,腳步輕盈,頃刻來到大長公主麵前,瑩瑩福身,舉手投足嫵媚多情,多少公子看傻了眼。

“舅祖母,晚輩葉婉清,您的壽誕,我請求獻舞一曲,作為壽禮獻給您。”

雖未見過,大長公主猜到此人就是投奔到府上的國公爺表妹的後輩。

“允。”

葉婉清起身卻沒即刻起舞,“小女還有一事相求,有舞不能沒樂,聽聞世子表哥鐘行簡彈《瀟湘曲》一絕,小女子鬥膽請表哥彈奏一曲,請舅祖母準允。”

大長公主不動聲色看眼江若汐,緩聲吩咐,“差人去問世子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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