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回歸(2 / 2)







江若汐嗓音清清爽爽說道,一貫得柔和,卻在人心惶惶的工棚裏,出奇地安心,“製作筒車的木材是外麵沒有的金絲雀木,木材堅硬不招蟲蟻,極為罕有,可能許多人不知道,觸碰過此木後,如果將手泡進鹽水裏,會染上黑。”

盧相生也在一旁適時幫腔,“回稟尚書大人,此言不錯,前任江尚書手稿裏,對各類木材的用途都有所記載。”

說罷,命人取水,江若汐纖白的雙手緩緩放入,不一會拿出後,果真覆了一層黑。

鹽水盆一一端到眾人麵前,周大匠心虛地一點點往後退,他這舉動早已落在眾位上官眼中。

本是怕江若汐拿外麵的筒車以假亂真,特意拿了工部罕有的木材,沒想到竟在此刻救了她一回。

鹽水盆剛剛來到周大匠麵前,他心神潰散,磕頭如搗蒜,早已認下所有。

隻因嫉妒。

鐘行簡沒再深究,命人打了板子,此事就此作罷。

官員們簇擁著鐘行簡回正堂,少不了一通訓話,此間,江若汐已經指揮眾人將筒車所用之物,裝車運往田間。

臨了放工,鐘行簡的馬車早已停在官署門口。江若汐與盧相生談笑而出,見到許立恭敬地做了“請”的手勢,盧相生柔聲道,

“既然有世子相護,我就先告辭了。”

於他而言,江若汐如親妹無異,心中坦蕩。可此時坐在馬車裏的鐘行簡,心頭卻如暗中的蟲蟻爬過,掃過一處陰暗。

江若汐沒什麽可想的,一日下來,她實在太累,瞬勢坐上馬車,連個正眼都沒給夫君,便閉目養神,手指輕輕扶額,隨著馬車晃動,

路過一處顛簸,江若汐額頭磕下來,正落在鐘行簡遞過來的胳膊上,

鐘行簡的心神全部用在將扶住她上,可是,透過薄薄一層官服透下的柔軟,仍讓鐘行簡喉間發緊。

馬車緩緩停下,江若汐適才睜開雙眼,見自己肆無忌憚抱著鐘行簡的胳膊熟睡,幾乎是下意識放手,臉頰飄出點點紅暈,慵散裏透著誘人的嬌羞。

“你剛到官署做事,要體諒自己的身子,收著點力,別像以前在府上那般,過度勞累。”

鐘行簡的嗓音如林間清泉,不帶過多情緒,字裏行間卻滿是柔情。

罕有地,不似訓話的語氣,倒加了些語重心長。

江若汐輕眨杏眼,就這樣抬眸看過來,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講話,頗有些新鮮,但見他神色依舊平淡,猜不出他心裏所想,也隻是淡淡應了聲,

“哦。”

鐘行簡似是習慣這樣不鹹不淡的回答,動作沒什麽停滯,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罐,打開後,淡淡的清香,

“木工活傷手,這是我特意讓太醫調製的,每日放工後抹在手上,養手。”

說著,兀自拉過江若汐的手,剜了一點,替她抹在手上,觸手的清涼。

江若汐本能往回縮,反而被攥得更緊,無聲的拉扯間,一隻手已經塗好。

似是分散這份尬然,鐘行簡談起另一件事,“今日你斷案竟也有自己的一套,雀木果真會變黑?”

“不會。”江若汐幾乎是斬釘截鐵道,“我趁大家不備,在手上抹了種草藥而已,跳蟲小技。”

“你膽子真夠大的。”鐘行簡無奈,若有似無地搖了搖頭,“不怕周大匠抵死不認?”

“不會。”江若汐又是篤定的語氣,“以前我和盧師兄這樣試過,都受不住招認。”

嗓音裏隱有些促狹,說到盧相生時,語氣裏的熟稔和默契是藏不住的。

明明坦蕩得什麽都沒有,可落在鐘行簡耳中,卻如炭火灼熱。

江若汐趁他晃神的一瞬,抓起藥膏,“剩下的我自己可以塗。”跳下馬車。

馬車停在昌樂府門口,她嬌小靈動的身影一下便閃進府內。

*

翌日朝會結束,中書令主動湊到鐘行簡麵前,“聽說鐘尚書要和離?”

“不曾。”鐘行簡冷毅毅吐出兩字。

本以為中書令就此作罷,誰知他語重心長道,“娶妻娶賢,最佳為能安分守己操持家務,我府中小女已到及笄之年,不若我們兩家結個百年之好?”

又是故技重施。

鐘行簡腳步微頓,“多謝中書令美意。一則我並無和離之意。二則,結親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母的態度,想必中書令已然知曉。”

言罷,邁步而走,將中書令甩在原地。

他剛回府,兒子秦昂晃悠著走進他的書房,身邊還帶了個女人。

中書令此時正在氣頭上,劈頭蓋臉道,“你屋裏的事自己料理明白,帶這麽個人來書房做什麽!”

秦昂不以為然,歪在圈椅裏,“淮陽侯的嫡女,我看中了,要續弦。”

中書令的目光這才不屑地掃在女子身上,女子身姿曼妙,舉手投足勾人的媚態,隻是臉頰下有道疤,即使好生調理已然淡化,卻還依稀可見。

說什麽淮陽侯嫡女,他才不信,“即使是續弦,豈容兒戲。”

秦昂語氣輕挑而涼薄,“我屋裏女人多,不差這一個。”

見父親不為所動,秦昂噗嗤笑出聲,“果然瞞不住父親。葉婉清,鐘府遠房親戚。前段時間鐘府隱秘不發的亂子,就是她弄出來的。父親老是想著拉攏鐘行簡,他哪裏識抬舉,現在還死咬著咱們不放。”

“不過,他就算死咬著也無用,想查出點什麽都是做夢。倒是他找咱們不痛快,我也要找他的不痛快。”

“說不定,一不小心玩死了,豈不有趣。”

中書令隻喝了句,“胡鬨。”

這兩個字秦昂聽了不知多少遍,“胡鬨又怎麽樣,父親現在的權勢,哪個擺不平。”

“三日後,我就要續弦,我可不是來找父親商議的。”

說罷,大搖大擺出門,葉婉清朝中書令福身後,跟在秦昂後麵出了門。

葉婉清料理完小廝後,與馬夫無處可去,馬夫帶她投奔了淮陽親戚家,那親戚在淮陽侯府當差,葉婉清便慫恿馬夫,將他們二人安排到淮陽侯府做些雜事。

葉婉清幾日後,得到機會撞進淮陽侯懷中,在得知他投靠中書令無果後獻策,“小女子能替淮陽侯攀上這個高枝。”

並且,淮陽侯不用出任何心力,隻把她送回京城,她能以侯府嫡女的身份,與中書令府結親。

葉婉清回京城後,趁秦昂逛青樓時,以舞姬身份入懷。

所謂的侯府嫡女身份,自然無法打動他,但是如果是與鐘府有仇,一個趁手的刀,秦昂何樂不為。

“大人妻妾成群,哪裏就多我這一個。如果大人覺得我不趁手,大可再續弦。”

的確,妻子對於秦昂而言,與一件衣服無異,上一個妻子說是不明不白亡故,實則毫無緣由地隨手送了人。

“聽著不錯。”秦昂捏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將她拎起扔在床榻上。

一片淩亂裏,葉婉清狠毒仇恨的目光尤為醒目:鐘府,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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