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巴比鬆鎮之夜(下)(1 / 1)







冥想法初窺門徑,陶德緩緩睜開眼簾,仿佛從另一個維度的深邃中歸來。他抬頭望向夜空,銀盤般的月亮高懸天際,灑下柔和而清冷的光輝,告訴他已至午夜時分。心中雖有萬千思緒翻湧,尤其是那不可思議的冥想法的獲得,但理智告訴他,此刻並非沉浸之時。“得繼續前行了,”陶德暗自思量,翻身躍上馬鞍,將那份突如其來的力量與困惑暫時埋在心底。夜色如墨,即便是最勇敢的旅人,在深夜策馬也需倍加小心。然而,當陶德驅策坐騎,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油然而生。他仿佛能聽見精神空間裏那匹靈體木馬的低吟,隨著他心念一動,那木馬竟似穿越了界限,與身下的實體馬匹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共鳴。他輕輕一加力,馬兒仿佛讀懂了他的心思,步伐驟然間變得輕盈而敏捷,穿梭於林間小徑,避過每一塊可能絆倒的石頭,躍過每一條流淌的小溪。在夜色下,速度之快,超乎想象。陶德雙手輕握韁繩,卻幾乎不需過多指令,馬兒便能準確無誤地執行他的意願,兩者的默契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難道就是冥想法賦予我的能力?”陶德心中激蕩,既驚訝又興奮。……把時鍾往回倒撥幾個小時,巴比鬆鎮。就在陶德抵達巴比鬆鎮前不久,一支裝飾華麗的馬車隊伍,沿著蜿蜒的石板大道緩緩駛入鎮中。隊伍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那輛鑲嵌著銀邊、繪有繁複花紋的馬車。馬車內,端坐在柔軟絲絨座椅上的人正是加斯帕,陶德的同父異母弟弟。加斯帕的母親,妙麗夫人,出身豪商之家。作為奧利弗商會擴展版圖的聯姻棋子,嫁入菲爾德家族。但妙麗夫人始終沒有得到北境上流社會的完全接納,她的身份,似乎永遠定格在了“宮廷夫人”這個尷尬的位置上。即使是幾年前陶德的母親去世,導致子爵夫人的位置空缺,妙麗夫人依舊未能跨越那道無形的界限。作為家族下一代中唯二的男丁之一,加斯帕生來便活在嫡長哥哥陶德的輝煌陰影之下。每當宴會之上,人們的目光總是自然而然地追隨著陶德,那個繼承了家族所有榮耀與期望的繼承人。“看,那是陶德少爺,年紀輕輕就掌握了呼吸法!”“菲爾德家族的未來,就靠他了!”而他,加斯帕,則像是被遺忘的角落,默默承受著被忽視的滋味。“但從此一切都不一樣了!”加斯帕心中默念。子爵在前線不幸隕落,而他則抓住這轉瞬即逝的契機,實施了那個大膽的計劃。幸運女神終於舍得垂青於他,計劃到目前為止,似乎一切順利。距離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越來越近了!這時,一位穿著整潔製服,麵容謙卑的中年男子悄然靠近馬車:“加斯帕少爺,前方即是鎮公所,您是否需要在此休息一晚?”“杜瓦爾,”加斯帕反問了一個問題,“羅訥城那邊有最新的消息嗎?”杜瓦爾聞言,神色微變,低聲匯報:“少爺,最新探報,那人依舊於旅店內昏迷不醒,生命之火搖曳欲滅。而且,我們的眼線在羅訥城看到老巴特勒焦急地在藥鋪之間穿梭。”“唉,那不幸的靈魂,願光明之神早日引領他步入永恒的寧靜。”加斯帕隨口道。“杜瓦爾,傳達我的命令,隊伍在此地駐留一夜。大家這幾日都很辛苦,今夜儘情享受一頓豐盛的晚餐,但切記,美酒不可多飲。”“明天一早,我希望看到每個人都穿上最體麵的衣服,然後一鼓作氣進入盧泰西亞堡。”“讓城堡裏的人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加斯帕在心裏默念。隨著加斯帕的命令,車隊緩緩前行,最終在鎮公所前的廣場上停下。人聲鼎沸,馬嘶聲此起彼伏,引得鎮長讓·布爾戈尼匆匆趕來,想要探個究竟。鎮長上前,向著突然出現在鎮上的貴人行了一禮,卻在抬頭時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加……加斯帕少爺?您怎麽來了?”鎮長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加斯帕微微一笑,眼神中帶著一絲戲謔:“哦?難道我不該來嗎?”鎮長連忙陪著笑臉,試圖解釋:“當然不是,隻是最近有些關於子爵大人的不利傳言。您知道,如果諾德蠻子打過來,領地會不太安全。我隻是擔心您……”“讓·布爾戈尼鎮長,”加斯帕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中帶著一絲冷漠,“我有兩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鎮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安,他吞了吞口水,等待著加斯帕的下文。“第一個消息,關於父親大人的……不幸,它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殘酷的現實。”加斯帕的話語如同寒風,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幾分。鎮長聞言,臉色瞬間蒼白,張口結舌,仿佛被重錘擊中。未等對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加斯帕緊接著拋出了第二個重磅炸彈:“至於第二個消息,關乎我那位敬愛的兄長陶德。他在羅訥城不幸染疾,病情危殆,恐已時日無多。”鎮長的臉色由白轉青,徹底愣在原地。他無法相信,菲爾德家族竟然在一夜之間遭遇了如此重大的變故。加斯帕拍了拍鎮長的肩膀,他的動作中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所以你知道,讓,”他放肆地隻稱呼鎮長的名字,“我不得不來,我不來,偌大的菲爾德領,就群龍無首啦。”加斯帕說罷,沒有等待布爾戈尼鎮長的反應,他徑自邁開步伐,衣擺隨風輕揚,走進了鎮公所,準備享用他的晚餐。餐畢,加斯帕在侍從的協助下更衣,一邊整理著睡袍的領口,一邊問道:“那位尊敬的女士,有派人和你聯係嗎?”杜瓦爾站在門口,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對這位“女士”頗為忌憚,小心翼翼地回答:“那邊說,會在明日通往盧泰西亞堡的路上,和您會合。那位……女士大人,會按照約定,親自伴您踏入城堡。”加斯帕聞言,滿意地點點頭:“很好。杜瓦爾,再派一名機敏的侍從,速去城堡,告知母親大人,我將於明日午後抵達。請她務必提前召集城堡中所有重要人物,我要在第一時間,讓一切塵埃落定。”“遵命,少爺。”杜瓦爾應聲退下,卻在即將出門之際,又停下腳步,補充道,“另外,少爺,布爾戈尼鎮長一直在樓下等候,希望能再次向您表達敬意。”加斯帕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哦?看來這位鎮長倒是懂得審時度勢。既然他如此識趣,就讓他上來吧。”不久,布爾戈尼鎮長在杜瓦爾的引領下,戰戰兢兢地走進了加斯帕的房間。他彎腰鞠躬,幾乎將額頭觸地,言辭間滿是諂媚:“加斯帕少爺,您的光臨讓整個巴比鬆鎮都為之生輝。”“請允許我,以最誠摯之心,獻上這份倉促間籌備的小禮。請您務必收下,以表我對菲爾德家族,尤其是對您和夫人的忠誠與敬仰。”鎮長雙手捧著一個沉重的盒子,緩緩打開,裏麵是耀眼奪目的金銀首飾。加斯帕輕輕瞥了一眼,淡淡地說:“布爾戈尼鎮長,您的這份心意,母親大人定會深感欣慰。”隨即揮了揮手,示意鎮長可以退下了。鎮長識趣地行了最後一禮,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腳步略顯匆忙地離開了公所。回到自己家中,鎮長剛推開門,便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泣聲。正是他的婆娘,滿臉淚痕,嗓音嘶啞:“你這天殺的!這些年好不容易攢下的首飾,竟全給了那個貴少爺!你是不是瘋了!”鎮長眉頭緊鎖,語氣中夾雜著幾分無奈:“婦人之見!加斯帕少爺以前是沒人搭理,可如今不一樣了。他一朝得勢,最是看重別人對他的態度。我若不趁機好好奉承,當下必定沒我的好果子吃!”鎮長夫人聽罷,抹了一把眼淚,眼中閃過一抹算計:“既然如此,何不將小珍妮送去少爺身邊?她長得不難看,說不定能攀上了這位少爺的高枝?”鎮長瞪了她一眼,罵罵咧咧地說:“高枝個屁!子爵與陶德少爺若真有不測,這領地還能安穩幾時?我們到時候就得趕緊想辦法往南逃了。就這位少爺,你說他能擋住諾德蠻子嗎?一點兒浮財就當打水漂兒了。小珍妮寶貝我可舍不得。”“想過幾天安穩日子,怎麽就這麽難呢!”“別說這些沒用的。”鎮長冷哼一聲,“明天你把家裏值錢的東西清點一遍,提前做好準備。一旦形勢不對,咱們就得立刻往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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