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共鳴(1 / 1)







議事廳內。陶德自然而然地坐在長桌一端的象征權威的主位。昔日那座位正是由他的父親所坐,而今,他從容落座。尚蒂伊總管,未待陶德有任何表示,便輕輕一揮手,示意侍從撤去妙麗夫人的座椅。“夫人痛失摯愛,難免哀傷過度,心力交瘁。之前陶德大人不在,我們不得已請出夫人參與議事。現在既然大人歸來,為了夫人的健康與安寧,我們懇請她暫時離開這紛擾之地,靜心修養。“尚蒂伊一番話說得既體貼入微,又恰到好處地傳達了不可違抗的意味。除卻鐵了心站在妙麗夫人陣營的加迪安與杜拉克,其餘的家臣們紛紛響應,溫言勸說妙麗夫人離開議事廳。妙麗夫人心中暗悔。她方才以羊皮紙生事,企圖在陶德與家族棟梁間悄然埋下猜疑種子的舉動,無異於玩火自焚。這場心機博弈,非但未能撼動陶德的根基,反而令眾人對她心生不滿。妙麗夫人僵立當場,進退維穀。恰此時,門外傳來通報:”加斯帕少爺的車隊,已抵達城堡。“她眸光一閃,想到加斯帕背後所依仗的那位神秘女士,心想或許轉機即在眼前。於是,妙麗夫人輕聲乞求:“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加斯帕了,非常想念他。希望您能允許我暫時留在這裏,等到能與我的兒子見麵後,我再離去。”陶德不欲逼迫太甚,便命人引妙麗夫人落座於長桌最末端,傳令官赫勒爾德的右手邊。不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門外響起,隻見加斯帕攜一眾隨從湧入議事廳。加斯帕徑直往長桌上首主位走去,心中早已將其視為囊中之物。然而,當加斯帕的視線與主位上那熟悉的身影交匯時,他的腳步驟然停駐。“這……這怎麽可能?”他喃喃自語,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震撼,“陶德?他竟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如活死人一般趟在南方的旅店中,慢慢朽爛嗎?”加斯帕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身體僵硬如石雕,所有的囂張氣焰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妙麗夫人擔心他過於失禮,輕輕提醒道:“加斯帕,你這是怎麽了?見到久別重逢的兄長,竟是如此失態?莫非是心中的喜悅太過洶湧,以至於讓你忘卻了應有的禮節嗎?”加斯帕聞言,恍若大夢初醒,連忙順著母親的台階,故作輕鬆地笑道:“哈哈,母親說得對,是我太過激動,一時失了分寸。親愛的哥哥,聽說羅訥城附近風雲變幻,你也卷入了刺殺風波,傳言更是駭人聽聞,說你……說你已遭遇不測,讓我這心裏頭,真是七上八下的。”陶德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遭遇不測?哈哈,加斯帕,你這消息渠道還真是頗為靈通。”陶德神情一凜,目光掃過議事廳內眾家臣,沉聲道:“諸位,於羅訥城歸途首夜,我確實遭到刺殺。然而,命運眷顧,這次刺殺失敗了!”“為了迷惑躲在暗處地敵人,我即刻下令封鎖真相,對外僅宣稱突患重病,昏迷不醒。同時儘快返回盧泰西亞堡。”說到這裏,陶德的麵色變得嚴肅而深沉,目光如炬,直視加斯帕:“至於你是如何得知我遇刺之事,加斯帕,這確實讓我有些好奇。”加斯帕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卡住了一般,半晌才擠出一句:“嗯,或許吧,流言這東西,總是愛添油加醋,變著法兒地離奇。”他的話語中刻意帶出幾分自嘲,企圖將方才的尷尬輕輕揭過。陶德仿佛看透了加斯帕心中的小算盤,卻也不點破,隻是話鋒一轉,溫和地問道:“加斯帕,我親愛的弟弟,戰火即將蔓延至此,你此刻歸來,是有何打算?”加斯帕定了定神,回應道:“我擔憂萬一局勢不利,領地或將麵臨兵力捉襟見肘的困境。為此,我打算借助外公的影響力,挑選一家同奧利弗商會有頻繁往來的傭兵團,發出邀請,前來城堡駐守。”陶德輕輕點頭:“不錯的想法,兵力自然是多多益善。而且,我們不應僅限於奧利弗商會,羅訥城乃至梅伊伯爵那裏,都可以遣使聯係援兵。”陶德想到了自己的外祖父,梅伊伯爵。梅伊伯爵作為貴族聯軍一員,也參與了這次會戰,其安危同樣牽動著陶德的心弦。這時,博蒙特騎士的大嗓門響起:“大人所言極是,全麵布局,方為上策。至於與奧利弗商會的交涉,以加斯帕少爺的機智與外交手腕,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若按照博蒙特所言,加斯帕剛剛踏入城堡的門檻,屁股剛沾到城堡的冰冷石凳,還沒捂出個熱乎勁兒來,就像踢皮球一樣,一腳被踹到外麵去。讓他奔波於外,遠離領地的權力中樞。一陣輕微的笑聲突兀地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最年輕的勒維約騎士,未能忍住笑意,直接樂出聲來。加斯帕胸中怒火翻湧,灼燒著他所有的驕傲。他深知,一旦按博蒙特的提議行事,自己便將淪為笑柄,名聲掃地,再難翻身。宴席上,四周的目光看似不經意,實則暗藏鋒芒,他敏銳地捕捉到,那些閃爍間儘是對他落敗的期待與幸災樂禍。加斯帕仿佛能看到桌邊眾人眼神中閃爍著戲謔。似乎每個人都是即將見證一出好戲的觀眾,而他,正是這場鬨劇中即將出醜的主角。加斯帕環顧四周,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寒意,他意識到,在這關鍵時刻,能依靠的似乎已寥寥無幾。不對!還有那位大人!那位隱藏在隨從之中的神秘女士,原本是作為他此行一道不為人知的保險。如今,能倚仗的隻有她了。加斯帕急不可耐道:“聯係傭兵團固然重要,但更令人振奮的是,我幸運地遇到了一位實力超群的女士,正欲將她隆重引薦給諸位。”說到這裏,他側身向身後隨從所在的人群望去,目光懇切。隨著一陣細微而優雅的聲響,一位身著緊身長袍,頭戴兜帽的高挑身影緩緩越出人群。她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無形的節拍上。突然,她優雅地抬手,輕輕掀開兜帽,瞬間,一張驚世駭俗的容顏瞬間展現在眾人眼前。在場的眾人,無論男女,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仿佛連空氣都為之靜止,隻為多一瞬凝視這份不可方物的美麗。這位女子,竟是來自習慣於陰影中行走的霍梅爾姐妹會。她本以為自己已穩操勝券,即將通過加斯帕掌控這片邊境領地,卻不料遭遇前所未有的挫敗——她精心策劃的刺殺,竟未能傷及目標分毫。陶德此刻完好無損地端坐長桌上首。他的存在如同一麵鏡子,無情地映照出她此次行動的失敗。這畫麵,如同鋒利的冰刃,深深刺痛了她的驕傲,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挫敗的滋味。於是,她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確認了沒有光明教會那些令人厭惡的神棍後,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抑製的衝動。她決定,要親自揭開這個謎團,再次試探陶德的底細,看看他究竟是如何在那場幾乎不可能逃脫的刺殺中,奇跡般地生存下來的。議事廳內人多口雜,女子未敢輕易展露有可能昭示她師承流派的招牌法術。她心念一動,選擇了最為質樸無華的精神衝擊術,將浩瀚如海的精神力悄然凝聚成刃。她的意圖簡單而直接——以這無形的利刃,直搗陶德識海,把陶德的大腦攪成一股漿糊。當她意念一動,精神之刃呼嘯而出之際,變故突生。出乎女子意料,陶德的識海築起一道堅固的精神壁壘。它不僅抵擋住了那致命一擊,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將那股洶湧的衝擊力化為橋梁,奇跡般地連接起了他與神秘女子兩個截然不同的精神世界。神秘女子驚愕之餘,感受到她的精神力,在觸碰到陶德的那一刻,非但沒有遭遇抵抗,反而像是找到了久違的共鳴,兩者間流淌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與默契。“你也……通曉霍梅爾姐妹會的冥想法門?”女子的聲音,通過那無形的橋梁,在陶德的意識中回響,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但隨即,她自我否定,因為霍梅爾姐妹會的冥想法,自古以來便是姐妹會的不傳之秘,隻有女性方可掌握,怎可能出現在一個男子身上?“你,究竟是誰?”問題如漣漪般在兩人之間蕩漾,卻未及得到回答。隨著支撐這奇異聯係的精神力耗竭,連接心靈的橋梁轟然崩塌,兩人再次被隔絕於各自的識海之中。神秘女子從片刻的恍惚中猛然覺醒,對陶德個人萌生了濃厚的興趣。和疑似掌握了姐妹會冥想法的陶德相比,區區一塊邊境領地的價值完全不值一提。她輕啟朱唇,隨口編織了一個謊言。“我遊曆四方,略懂一些藥劑醫方,風聞陶德大人近日曾受重疾侵擾,心憂不已。因此,我特意來到此地,願以我淺薄的技藝,長久地侍奉在大人身邊,悉心調理,以求大人身體康健。”此言一出,加斯帕的臉上寫滿了愕然,雙眼圓睜,仿佛聽見了世間最不可思議之事。正當加斯帕欲張口反駁,破罐子破摔,將一切和盤托出之際,女子眸光一閃,一股無形的精神衝擊如狂風驟雨般襲來,精準無誤地擊中了加斯帕。這一次,衝擊沒有絲毫偏差,如同夏日午後的雷鳴,震耳欲聾,加斯帕隻覺頭腦一片空白,隨後便是天旋地轉,最終無力地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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