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力卡多大叫後跳了起來,但旋即開始微笑。
“害怕嗎?”
他問蘇茵。
“這也難怪,不過害怕也隻有一下子而已。這話隻在這裏說,其實我並不討厭你,變成同伴以後,我會好好疼愛你的喲。”
語氣簡直就是惡魔的語氣。
但這些話讓蘇茵恢複了理性,因為下流話語讓女孩勃然大怒。
“誰要跟你這爛人在一起!”
大吼的同時右手虎虎生風地揮了過來。
麻醉劑退去了,由於藥效被怒氣衝散的關係。
慣於鬥毆的拳頭讓力卡多的頰骨砰然生響,他往後一退。
僅此而已。
頓時回到原位的臉孔還在微微笑著。
縱使仆人的力量不及貴族,但肌肉組織的強度卻也達至常人的五倍。別說力卡多,就連可蓮姆跟漢娜,也能隨隨便便地擋下職業拳擊手的拳頭。
“這賤人!”
力卡多露出惡鬼形相與獠牙朝蘇茵喉嚨撲去,此時他又二度退開。
光燦的楔子從他背後刺出胸口。
“好險、好險。——接下來你們的對手是我。”
力卡多通紅的雙眼,映出了蹲踞於地猶如白蜘蛛的手掌。
從蘇茵下肢流出的黑色水痕通往它旁邊。
“嗚啊!”地低聲呻吟後,力卡多向前倒下。因為刀子刺穿了他的心臟。
“該死的!”
“饒不了你!”
兩個女孩站起,朝手掌撲了過去,完全忘記了蘇茵的事。
打前鋒的可蓮姆突然渾身發亮,由於藍白色化學火焰包圍了她的輪廓。
一切顏色化為白熱光芒,少女不發一聲地化為一堆白灰攤於地板上。
漢娜踩了個空後停了下來。
白晰手掌一口氣跑過她腳邊。
“蘇茵快走!”
“還有一個人啊!”
“我已經沒戲唱了。”
“真派不上用場!”
兩人趁著絕妙時機往裏麵的門口跑去。
隔壁也是間大房間。
猶豫一下後,漢娜火速追了過去。
於門前轉身同時,蘇茵射出從力卡多屍體上拔出的小刀。
它的速度即使是大王虎鯨的頭骨也能射穿,而漢娜雙手一拍將它夾在臉前。
“這下糟了!”
說話的同時打開了門。
兩人一口氣衝入隔壁起居室,頭也不會回地穿過這裏。
右轉過走廊——馬上來到了玄關。
漢娜的腳步聲在耳後傳來,蘇茵不寒而栗。
玄關的門已然倒落,兩人衝了出去。
蘇茵“啊!”地驚叫後連忙停下。好不容易才站住了去勢太急差點往前撲的身體。
皎潔月亮高掛天中。
爽朗無雲的夏日夜晚。
月光庭院中,甚至連四處蔓生的雜草也十分美麗,那裏站著兩個人影。
莎蒙與古連。——無論哪個都是自己同d的敵人,但比起這判斷,蘇茵先意識到他們同屬人類。
她站到古連旁邊大喊:
“救命!——後麵的女孩是吸血鬼呀!”
漢娜站立玄關前麵。
雪白獠牙喀嚓喀嚓作響,渴求蘇茵的鮮血,那令人厭畏的模樣難以形容。
“滾開——讓我吸那女孩的血!”
莎蒙先看了蘇茵,再看看漢娜,問:
“要怎麽辦?”
當然,是在詢問古連。被問話的修行者業也不答腔,趨前一步,完美無瑕的美貌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漢娜衝了上去。
自腰間迸出的白光砍落少女頭顱,簡直與村裏庫拉柯爺爺用厚刃菜刀斬鮭魚頭的高超手法不相上下。
白光毫無窒礙地掃過後,漢娜的身軀噴暴黑血,同時繼續前衝了數公尺。
隻有無頭軀體和下肢在跑。
當她倒下時,蘇茵頭一次注意到古連和莎蒙的膚色。
“你……你們也……”
“一群笨女孩。”
莎蒙說著,冷冷凝視無頭屍首。
“明明隻要忍耐到和我們會合時就可以了……剩下的兩人被你殺了?給予他們另一個世界的正是我們。”
蘇茵感覺渾身發涼。
手中提著劍,古連初次發話:
“出來的時候……有個怪東西和你在一起吧。”
聲音極儘虛渺。這是夜晚的聲音。
“就躲在草地影子裏,那是你養的?”
被兩隻眼睛一看,蘇茵變得無法動彈。
沙啞聲從草叢某處應道:
“正是這樣。”
似乎嘴裏塞滿了什麽東西。
莎蒙環視周圍,卻無法查明聲音傳出的場所。
蘇茵明顯有著異樣感覺。那語氣雖然相同,卻和在寺中聽過的有天壤之別。那話聲中有著無比自信作為靠山。
“噢——這太小看你了哪。”
古連一麵將劍挪近嘴邊一麵說著。
“你讓我感受到了可怕的力量。如果現在動手,說不定連這女的也會有危險。”
莎蒙臉色大變,因為知道了這女的是自己。
“就算是以前的我大概也不行吧。可如今不同了。——殺氣很像,你是d的手吧。”
“的確是他的手。”
“那就去傳話——這女的由我保管了。如果想帶回去,就在明天太陽消失的時候來【貴族之岬】。在那之前不會動女孩一根汗毛。”
沉默片刻後,話聲淡淡說:
“——知道了。”
古連的劍刃在嘴畔往下斜移。
舌頭抵著劍刃。
因為在舔舐沾上的血液。
“過來。”
僅是被這樣命令一句,蘇茵就如傀儡般跟在古連身後走了出去。
莎蒙的身影走在最後,等三人消失於寺院深處後,過了一會,草叢中發出了長長歎息。
“——出現了個棘手無比的家夥哪。要想搶回那女孩,搞不好連我也會被殺,連藏身處都被看穿了。……若是一般的家夥就算了,d啊、你真能贏過現在的那家夥嗎?”
說了“真遺憾。”後,左手講述了到此為止的事情。手掌業已融合接起。
d說了:
“【貴族之岬】是吧。”
僅隻如此而已。
“事情總算演變得差不多了。”
左手說著。
“或許果然還是早點離開這村莊比較好呀,又多流許多血了。——你不知道那珠子的來曆嗎?”
d不發一語。手掌接下去說:
“此外,那貴族——又是什麽人?根據我們在博物館聽到的話——那家夥和據說曾經待在蘇茵家的戰士有關係吧?我是已經發現了。你呢?”
沒有答覆,d瞧向左邊。
人與馬在山丘中間眺望大海,視野中沒有樹木。
黑色世界中雪白波濤碎散,海浪聲不絕於耳,唱著北國之歌。
夏日已從流水閃爍的遠方儘頭到來。
以藍色貴族的模樣來到。
然後,如今染上豔紅,等著最後的一筆。
會畫下那一筆的人,應該不是d也不是修行者。
“爲什麽來這裏?”
話聲又問了。
“是因為那個在基裏漢的地下室被殺的女孩——最後叫了你的名字?嘿嘿、你還真是個有耐性的家夥。還是不想破壞跟死者的約定?生者最然會生氣,可死
者可是什麽話都不會說的。”
d默默遠眺大海,仿佛沒聽到自己的手所描述的自身心思。
接著,過了不久,他在馬腹打了一鞭,仿似不祥黑風般奔過狹陡斜坡。
蘇茵被推摔倒泥巴地房間裏。
這是作為古連和莎蒙藏身處的海邊小屋。縱然沒有綑綁,她的身體卻無法動彈。可如果蘇茵能注意到這件事的話,她就會能站能走了。
因為她的意識還沒恢複。
積極意識、奮鬥心、堅強精神——被如此稱呼的【正麵】要素,有如全部伴隨自己看見敵人雙眼的目光,從眼窩中被一起拔走了一樣。
“女孩——有事要問你。”
過了一陣子後先發話的,並非是在小屋一隅開始保養長劍的古連,而是妖女莎蒙。
她雙眼散放不遜古連的凶邪紅芒,盯視蘇茵的目光與嘴角中,饑餓貪婪的暗影絲毫不減。
蘇茵一邊努力強迫意識振作起來,一邊回答了:
“什麽事?”
“你中過我的法術一次,就在保安官的事務所和那個山門。那時你對我呈現出了一個男人,就是你在這世上最難以忘懷、最想再見上一麵的男人哪。”
“男人?”
蘇茵皺起眉頭。
有印象。可那是男人?是葳玲啊。不是葳玲嗎?
沒發現蘇茵的疑惑,莎蒙繼續說:
“那人和你的關係是什麽?和自海而來的貴族又是什麽關係?”
儘管身處半夢遊狀態,猛烈震撼仍讓蘇茵全身僵硬。
並非隻由於說自己同貴族有糾葛,這種莫名其妙說法的緣故。
而是因為一瞬間,從交疊數重薄布的遠方,窺探到了那答案的真麵目之故。那有著幾何學式的、礦物般的精巧細致。
“你說什麽?”
“別裝傻!”
莎蒙露出獠牙。
“那是你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還要哀傷憐惜的男人,但我不知道爲什麽他會是那一位?——回答我!”
蘇茵搖頭。
“是葳玲啊,那個人是葳玲。”
“別再隱瞞了。”
“我沒騙你呀,你才是別再騙人了。”
凶暴表情出現莎蒙臉上,又馬上消失,妖女狠狠瞪著蘇茵。
宛若紅玉的光點貫穿蘇茵眼瞳,想從那裏抽出體內像是沉澱物的事物。
不到兩秒後,
“噢、你……被下了催眠術嘛。”
莎蒙輕聲說著。
“而且還很牢固……消除記憶還完全清掉罪惡感……不對、稱不上完整。等一下,現在就讓你看看。”
紅玉化為火焰水晶。蘇茵的眼神變得更加空虛,莎蒙的臉上汗水閃爍猶如珠玉。
數秒過去——
莎蒙閉上眼睛,腳步蹣跚。她倚靠纏著繩索的柱子站穩後,一手揉揉眼瞼。
再度睜開的雙眼中——令人難以置信,這世上居然會有如此駭人的惡毒喜悅!
被隱於蘇茵心裏——隱藏在那裏的某樣東西,竟能令莎蒙這般高興。
“看到了——原來如此。哈哈、如果是這樣的話要隱藏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好、現在就讓你親眼看看。”
“不要。”
蘇茵沒來由地感到恐懼。超乎理解外的某種駭人淒慘,由黑暗深處抬起了頭。
“看我的眼。”
莎蒙抓住蘇茵下巴,貼近了臉。
“不要。”
蘇茵的話聲軟弱消散,一轉眼,在抓著她下顎的莎蒙雙手間,有個模糊白色團塊開始形構外貌。
【回憶的莎蒙】——對這浪漫名號所點明的法術威力,蘇茵知之甚詳。
輪廓出現,眼睛出現,鼻子也出現了。
那並非葳玲。雖還不很清楚——可無疑是個男子的形相。
蘇茵緊閉雙眼,莎蒙的指頭剝開了她的眼皮。
“好好看吧。看看你自己的心靈深處,看看你自己乾下的事。”
肩膀被猛力一拉。
“啊!”的驚叫造成法術混亂,蘇茵心靈所生出的幻影消失了。
“乾什麽!?”
又驚又怒的話語消失於古連壯碩的胸膛中。
“住手。”
“你做什麽?我隻是在讓這女孩見識自己真正的模樣罷了。難道這樣都不行?”
古連粗魯地一甩右手。
高速轉了一圈後,莎蒙的背撞上木板牆。天花板上的木箱摔落她腳邊。
“可惡——你忘了是托誰的福才留住性命的嗎?”
“忘了。”
古連麵無表情地放話,全身噴冒凶烈妖氣;莎蒙倒吸了一口氣。
“你……”
她發出害怕的呻吟聲,因為他了解了自己賭上性命靈魂所救的這名年輕人,於不知不覺間,正在不斷轉化為自己無法觸及的存在。
害怕變成憤恨,麵帶惡魔形相,莎蒙貼著牆壁來到蘇茵身旁。
“你要這樣對我,好保護這女人是嗎?不能原諒你。——我要對她這樣做!”
將麵容如鞭擰扭後,莎蒙將兩根獠牙往茫然趴地的蘇茵頸部刺去。
此時白光斬過。
看見這大動作,莎蒙跳至空中,著地時劍刃精準抵到了胸口上。
“背叛者……你想獨享……那女人的血是嗎?……”
古連低聲回應這幾近嘔血的吼叫。
“我答應過到明天傍晚為止不對這女的動手。說了便要遵守。”
“愚蠢。——像那種……”
“即使對你而言是愚蠢,但對我乃是遠勝生命的重要大事。到明天為止,不準動這女的一根手指。”
劍刃猛然前刺。
湛藍洋裝的胸襟綻放了鮮豔紅花。
“想吸血的話就吸你自己的吧。不、就讓你看看更棒的事好了。”
長劍躍動。
“回家去吧。我會帶回蘇茵。”
杜瓦特讓摩托車一起並列奔馳一陣,重重點了頭。
“你這話——我信。”
接著又說:
“可是,你也要活著回來,不管是流著貴族的血還是什麽的都沒關係。隻要活著,一定會有好事的呀。”
至今始終麵向前方的d,靜靜注視了杜瓦特。
“說得不錯。如果我能活著的話。——蘇茵也是如此。”
“萬事拜托了呦。”
杜瓦特伸出一隻手,隨即縮回。他至少還知道獵人不會亂動慣用的手。
杜瓦特停下交通工具。
隻有d繼續前行,被月光照著。
轉過小路,往連綿踏過丘陵地帶的道路前進後,出現了寬敞大道,覆蓋泥土的路麵處處可見光芒泄漏,這是【貴族之道】。蓋於上麵的土在徹底乾燥,長年累月後露出了路基。
在上麵前進三十分鍾後來到了別墅地區。
人馬的影子落於地麵,唯獨騎手的身影稀薄淡淺,此乃繼承貴族之血者的宿命。
d身旁有黧黑馬車走過,電子燈的藍色光華下,整然穿著晚禮服的男男女女談笑風生。
每戶人家燈火通明。
前院草坪上燃放煙火,讓大理石噴泉中開展若羽翼的泉水閃閃生輝。大概今晚有舞會。
擁有白銀骨架、水晶翅膀的夜晚飛鳥劃過d頭上。
牠嘴中銜著的信,或許是紳士送與淑女的一紙情書。
風吹過道路,家家戶戶庭院中開出的雪白花瓣為之亂舞,撲到d的臉上。
用手拿下其中一片,是肮臟壁紙的一部份。
通路上全無活物氣息。
每一間住家在黑暗中蓊鬱沉寂,為腐蝕土及雜草遮覆的庭院,伴隨吹來的風吟唱曠廢之歌。
一切皆為幻夢。
d默然行經白色道路,須臾,海浪聲傳了過來。
因抵達了岬角。
幽暗深處可見三個人影。
約隔三十公尺。
人麵巨石像左右分列,由於施有耐風化塗刷處理,依舊保留了數千年前的模樣及色澤。
走近至十公尺處,d下了馬。
海風翻撫外套下擺連同發絲。
在人影中間的是蘇茵,d前麵右邊是古連,左邊是莎蒙。
令人不覺得是月光所致的慘白膚色,令d確信了兩人的真實身份。
古連開了口:
“不驚訝嗎?原來如此,是那左手說的吧。——這也是爲了戰勝你而選擇的道路。”
莎蒙瞥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
應該是法術的緣故,蘇茵的表情上看不出有意識存在。
d說了:
“我沒有珠子。”
古連用歡喜顫抖的口吻說了:
“那種東西就不用管了。——我隻想和你做個了斷。這女的也已經沒用了。”
“放了女孩。”
“我和你分出勝負後馬上就會的。放心吧,沒有動她一根汗毛,在這之後也不會有後遺症。”
如此說後,古連忽然仰望天空。
月亮高掛。
月亮澄瑩清亮得宛如要映出地上的所有一舉一動。
古連微笑。
“好美麗的月光啊。在這種時刻,竟然必須要戰鬥。”
“不過,我的血液已經迫不及待了。就算被貴族控製了,我的血液也唯有這點不會改變哪。更何況——你也不會放過如今的我的。”
d問道:
“你一個人上?”
他對莎蒙那邊看也沒看,但莎蒙卻為恐懼而全身僵硬。
因為d的語氣是說:“如果兩人同上那就一並殺掉”。
“兩個人上!”
古連舉起一隻手製止她齜牙大吼。
“隻有我一個。儘管我不擔心你會有個萬一留住性命,但如果要真是那樣,請放過這女的。”
“那不可能。”
“我想如果是你,一定會這樣講的哪。”
古連的笑容自然清麗。不知這男子,過去可曾望月而笑過?
激昂衝動的人,自然是莎蒙。
“你死了的話——哈哈、那就讓你的心臟吸食這女孩和那獵人的血。不會讓你丟下我去死的。不管再多次都會讓你活過來的呢。”
“——放了女孩。”
發話的人是古連。
“——”
莎蒙一欲言又止,馬上答應。儘管所有人都知道她似乎別有用心,卻終也沒法弄清她的打算。
蘇茵被推了肩膀,朝前踉蹌走去,白光在她臉前一閃。
是莎蒙的短刀。
或許是那造成了什麽效果,圓潤臉龐上意識瞬間恢複。
搖了兩、三下頭後,可能是在催眠中仍保有意識之故,蘇茵穩穩地開始往d走去。
“回家去吧。”
d短短說了。
“不要,不能留下你一個人呀。——我要留下來。”
“隨便你。——假如你想看這獵人死去的模樣的話。”
古連的右手傳出護手離鞘聲。他再度拔出了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