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方的琇榭(1 / 2)

吸血鬼獵人D 菊地秀行 5779 字 21小時前






“還好移動物體探測裝置還在運作。”方才說話的d繼續接道。

因為不知道誰是誰,蜜雅輪流看著兩人。看著看著後,不僅覺得兩人一模一樣,甚至覺得根本就是一個d同時有兩人存在。蜜雅雙頰飛紅,因為那份美麗也倍增。

“我之前就知道這地下設施裏有除了我們以外的人在亂晃,總算是逮到了呢。”由這話可知他是假d。“老爺子,你是什麽人?”

“技。”老人愣愣回話。

蜜雅同樣發愣,因為被兩人的美貌所迷。

“看你這歲數,應該是這兒的老人了吧。是從何時起在這的?”

“大概五千年以前。”

“五千年?”

皺著眉,假d右手一閃。老人頸根到心窩處的襯衫裂開,露出鐵色肌膚。那是形狀與活動能力皆與真肉相同的軟金屬皮膚。若是這種身體,應當足以活過五千年。

“老爺子是改造人啊。”

技朝笑嘻嘻的假d吼道:“叫我半人類!”

盯著技通紅的雙眼和口沫橫飛的嘴角,假d再度一閃刀刃。

這次是技的頭盔分為兩半落到地上。

技光禿禿的頭部出現後,假d仔細端詳,指著右太陽穴。

“那傷——雖不曉得是哪個家夥搞的,但是是劍造成的。原來如此,大概是因為那傷,所以腦子的保存器發生異常了。不過,如果是貴族仆人用的改造手術的話,保存器應該是絕對金屬,就連我也砍不開那東西。”

老人一手按住太陽穴。

“我沒有發瘋!留下那女娃,然後快出去。”

“你想要這女孩做什麽?”

技的眼睛盯著立於寶座附近處的另一個d。問話的人是他。當判斷出假d之後,蜜雅就已經移動到這個d的身旁。

“當給我的神的供品。”

“我不要!”

蜜雅抱住d的手臂。鋼鐵觸感傳來,她不禁鬆開手。並非因為驚訝,而是由於對抱住d這件行為本身,感覺到仿佛會遭收懲罰的宗教性敬畏之故。那近似於人類用平等態度與神明對話後的不安。

“就在那個窗戶下麵——可是,在那的根本不是什麽神!”蜜雅用顫抖的手指指向遭破壞的窗口,然後移向好不容易才在地上停止蠕動的觸手。

d俯視觸手。

“這是你說的‘神’?”他對技問道。

蜜雅嚇得倒抽一口氣。因為老人睜大雙眼猛烈搖頭,一副完全瘋狂的模樣。

“別笑死我了!我的神才不是這麽汙穢的東西,而是無可媲美的美麗存在。因為是由我所創造的哪。”

“——創造?創造神?”

蜜雅初次切身感受到這名老人的瘋狂。因為位在那光芒底部的東西,明明就是這種怪物。

“我倒想見識一下——你造出的那個什麽‘神’。”d靜靜說了。

技嘲笑道:“別笑死我了!神是我一個人的。正因為隻有能看見的人類才能看到,所以才是神。那種人隻有我和那家夥。”

“那家夥?”

“這個房間的主人。讓我造出這裏的存在。”

“這裏——你造的?!”

技對睜大眼睛的蜜雅說:“沒錯,我曾經是那家夥——那位大人的專屬技師。”

“是技師——所以才叫‘技’呢。”

“看看我們吧。”假d笑著對技一抬下顎。“好好看看這張臉,有沒有想起什麽?”

“………”

瘋狂的雙眼,直接進行了數秒的真誠凝視——又突然猛地大睜。占據他瞳孔內的,乃是恐懼與震驚之色。

“怎麽……會……”嘴唇吐出不成話語的字詞。“怎麽會這樣……沒有這種可能!那家夥……你們是那家夥嗎?——是那位大人嗎?!”

“光——”蜜雅指著窗口尖聲大叫。“光上來了!”

“老爺子,這裏是拿來乾嘛的房間?!”假d一麵斜眼看著窗口方向一麵問。

“這裏是……獻上供品——”

“白癡!那是對你來說吧,我是問原本是乾什麽的,原本是什麽?”

“原本……是……”技眼中蒙上動搖的雲翳。因為他是知道的,也因為被根植於意識深處的恐懼,妨礙著他的理解與說明。

“看——看!那個——”

蜜雅的臉如蠟製工藝品般失去顏色,房間充滿光芒。

光源在窗外發亮,從光芒深處,有個任誰看來都眼熟的形狀搖曳晃動,即將現身。”——是人臉啊!“

啊啊,那容貌無比美麗、極近凶厲。

“我知道了!”假d重重一點頭。“老爺子,你現在在想什麽?——是那玩意嗎?是那家夥?”

脆硬聲音接連響起,技的牙齒印恐懼而打戰。

“我……我……”他抓著衣襟。“我是什麽?在想誰?那個是——”他指著窗外麵容的表情慘不忍睹。

“——是那家夥對吧?這個房間的主人,那就是你的‘神’。瘋狂的你所造出的瘋狂的神。沒錯——造出那玩意的人是你,在這房間裏,能依照自己的思緒,把窗外的光變成希望的形狀。”

“怎麽可能!那麽我看到的是——”

“那是你那時在腦中想著的東西。你沒有害怕、恐懼嗎?也就是說在光芒中,有自己最恐懼的東西——那種東西會出現。”

假d的聲音與身影皆被光芒吞噬。

“退下。”d抓住蜜雅肩膀把她塞入寶座後麵,光芒也包圍了寶座。

“d!”

美麗身影自行往光波躍去。

d全身震動。

光是由波與粒子組成,既叫光波,也叫光子。

每一道波、每一顆粒子中,皆注滿毀滅性的能量。

有的通過d身體;有的侵蝕肌肉內臟骨骼,然後釋放致命能量。隻要想象成人類沐浴於強烈放射線中,便可了解那個情況。

“行嗎?”假d的聲音在附近響起。

“勉強。”d之所以有問必答,大概是身為同一人的親近感所致。

“要怎麽做?”

“難道我不問別人就什麽都不曉得?”

“囉嗦!”

假d暴跳如雷,一個踉蹌。因為強烈能源的負荷,開始超出肉體的防禦機能。

“糟糕,影響到腳了。喂!我,快宰了那老頭!這是從那家夥的思緒裏生出的怪物!”

技呆立在地上。

d才想轉向他,雙膝卻猛然一跨跪地。

緊跟著雙膝,雙手也按了上去。

“d!”

蜜雅從寶座後探出臉。

“別出來。”

d站起,雖然步履蹣跚,仍走到了技身旁。

老人的雙眼由於恐懼而大睜,因為他了解d的意圖。

d正動著,想說些什麽,但無法出聲。

d的身體亮燦燦地融化。

巨大人臉罩到d身上,讓他沐浴在能源光的集中炮火下,d麵無表情地扛下了燒骨灼髓的劇痛。

“殺啊、殺了我!以夢魘之名!”技在人臉中大吼著。

d在他眼前拔。

“哇哇哇!”

d注意不讓刀刃傷到他,用刀側打了嘴巴一張一合的老人頸部讓他暈倒。既然這張大臉是技的思想產物,隻要讓他失去意識,應該就會消失。

“哎呀?”假d在旁呻吟道。

人臉沒有消失,反而從內部深處更增光亮。

“走了。”d說道。

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假d聽。

d蹬地衝出,毫不在意

熾烈攻擊;假d也追著他奔出。d的頭發斷裂、臉部皮膚滑脫剝落。

衝了十步後,d穿出巨臉。再前奔十步後,一個轉身。

巨臉逼近。

“這家夥已經超越創造者了哪。”沙啞聲音說道。“它已經能靠自己的意誌存在了,而且正由於對你的強烈憎恨而激動。”

“受人憎恨是我的工作。”

從猛然長大咬來的口中,d後跳了五公尺,來到寶座正下方。

巨臉嘴角妝添上白色火焰。因為它大力一咬,產生了一瞬間遲滯。

d的身體跳起。他一口氣躍到寶座台座上的模樣,宛如灼熱的騎士。

巨臉繼續逼近。

白亮灼熱吞噬寶座與d,盤旋渦卷。

它的內側接著有炫目光芒一閃。

巨臉忽然露出痛苦表情後退。

它閉起眼瞼為火焰所包圍,大叫的嘴巴碎裂,無法支撐的下顎與臉頰處肌肉紛紛崩落。白燦火焰的皮膚破碎,繼而從那裏爆出更為白熱的火焰,與別簇火焰相連,不停燒燎巨臉上的一切東西。

巨臉仰天咆哮了短短一瞬,看來宛如被放在寶座上的巨大國王首級放聲慘叫。

下一刹那,火焰將死與黃金的一瞬燒熔殆儘,立於寶座上的,僅有黑衣青年而已。

左右對默然收刀的d感觸良多地說道,或許它是被嚇到了。

“對瘋狂意誌創造出的怪物,隻能用更強悍的意誌對抗;但沒想到你竟然能粉碎它——血統果然是不爭的事實呢。”

可能這便是勝利的解答;但作為勝利的代價,d的臉灼傷潰爛得慘不忍睹,外衣、旅人帽也冒著白煙與火苗,刀身也已毀損破爛。

“這種程度的燒傷,就算我不幫忙,憑你體內的再生機能也沒問題。不過那衣服和刀不找新的不行哪。嗯,該怎麽辦呢?”

“放心吧。”在地上對d喊道的人,自然是假貨。“你忘了這設施是為誰造的嗎?跟我來吧。作為父親,可是不會讓生下來的小孩過著窮酸生活的。”

★ ★ ★

數分鍾後,在假d領路抵達的一扇門裏,有令人眼花繚亂的衣裳帶有數千數萬——絢麗燦爛的色彩,充斥在占地廣大的庫房內。

在下一間庫房裏,d從同樣令郎滿目的武器中,選了一把長刀。那優雅的刀刃曲線、質樸剛健的刀柄刀鞘造型——皆與他的愛刀如出一轍。

★ ★ ★

下一項作業是造訪醫療中心。

因為遭受高密度能源波直接攻擊的,並非隻有兩名d而已。

在治療係統勉強運作的窗台上,躺著蜜雅與技。

蜜雅雖然待在寶座後麵,但因為露出了臉,所以直接照到了能源光,呈現有若曬傷的症狀。

“係統沒有完整運作呀。”

假d踹了發出咳嗽聲的治療係統底座一腳,合金製的機身凹了下去。

“這樣要治療能源光是沒辦法的,得去‘都城’的醫院才行啊再加上……”

他朝旁邊床鋪上呻吟的技,投以既似冰冷又像同情的目光,指桑罵槐地數落d:

“那個已經沒救了哪。從穿透攝像來看,先不說內臟,連腦袋裏也是一堆腫瘤。基本上,要是在那時就直接讓他斷氣的話,就省得這麽痛苦了呢。”

相對地,d隻說了“夢魘”一個詞就堵住了假d的嘴。

“這家夥知道嗎?”

“之前他在光芒中提到過。”

兩名d實現交會。令人驚訝的是,燒爛的臉部肌膚幾乎已完全複原,頭發也恢複了原狀。因為這兩人代謝機能的傲人之處,便在於幾近擁有無限能源的運作效率。

假d交叉雙手,高興地低聲“呀呼!”了一下。

“既然這樣,就趁著家夥還有氣的時候打聽比較好。快問吧!”

然而,他卻知道這不太可能。因為技正一麵痙攣一麵說話,他的話語已是毫無條理的瘋言亂語。

“精神矯正器也掛了啊,這下沒法子了。”

在叉著手的假d麵前,d伸出了左手,手掌按到技額上。

五秒……十秒……技牢牢閉著的雙眼猛然大睜。

看出他眼瞳中那無庸置疑的清醒神光後,假d“哦呀?!”低叫一聲。

“……這裏是……醫療中心嗎?”環顧四周後,技如此問了。

“沒錯。”d說。他已經拿開了手。

“……這麽一說,我覺得……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正在治療……嗎?”

“不,聽好,你馬上會死。”

“喂!”假d瞠目結舌。

蜜雅也坐起上半身。

“是嗎……也該是這樣了哪……我……活太久了。”

“夢魘在哪?”d詰問道。

“夢魘……?”技的兩眼有暗濁色調暈開。

“夢魘。”

“……夢魘……夢魘……到底是……”強烈的恐懼之色,突然支配了年老改造人的臉部。“夢魘——對了,夢魘!”老人大叫。

在他胸口處,彷如馬達運轉不順的細微聲音響起。

“人工心臟完了。”d的左手低聲說道。

“夢魘是什麽?”d繼續追問。

“那是……那是……我造的。”

“什麽?!”假d緊盯著他。

“……以那位大人的……構想為基礎,我研究了可能性。然後……直到完工為止……都由我負全責。”

“那玩意是什麽?——是某種裝置嗎?”假d插話問道。

“……不是……”

“那是場所囉?”

技的臉左右搖晃,同時全身突然開始痙攣。

“糟糕,快不行了哪!”正如左手所喊的一樣,確切的死亡正不住逼近長存了五千年的改造人。

技的瞳孔失去光澤,表情變得宛若木偶。

兩名d向後轉。

蜜雅就站在那。她對兩人視若無睹,走近老改造人,在他頭部旁蹲了下來,兩手包握老人被燒爛得隻剩一半的手掌。

“喂。”假d叫她,但口氣並不強硬。

“我母親除了占卜以外也兼任葬禮的巫女,工作是陪伴瀕死的人。”蜜雅靜靜說著。“我也被她指導過。因為工作而要陪伴人死去這種事,雖然我討厭得不得了,卻也沒有辦法。以前我曾在森林裏發現一個倒在路上的人,那時沒有時間去叫別人來,因此那人在我手臂裏死去。那時,我才總算了解了我工作的意義。沒有任何人想孤單死去,我想,在那種時刻若是能待在人的身旁,那就不是工作,而是身為人的義務。”

老改造人額頭浮出白色汗珠。大概是因為機能失效,所以循環體液從皮膚滲了出來。蜜雅將那拭去。

“請安心地走吧。”

像是在對老人說,像是在對d說,像是在對假d說。又好像是對不在此處,卻一直注視著萬事萬物的某種存在說。

“沒有人會問你任何事的,你也沒有說話的必要,請安心地走吧。”

技緊閉的眼瞼輕輕痙攣,溢出淚水。

“……夢魘要……離開這裏……往北去。我的侄女琇榭……應該在那……裏。”

說完,他想要吸氣卻中途停住。喉嚨堵住,發出喘鳴聲,他緊握蜜雅的手指。

女孩臉上出現痛苦之色。

僅僅如此而已。

老邁的手掌鬆開蜜雅手指,從床鋪上垂了下來。

蜜雅緩緩低著頭。

過了一會,d問:“送他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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