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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說話的兩個小太監,是剛從太後寢宮調來的。

兩人雖說年紀不大,但也在宮裏呆了幾年。在宮裏辦差不是什麽容易活兒,閒暇,兩人便會互通有無一下。隻是,到底是沒人帶,他們遠沒有意識到一些約定俗成的忌諱。

例如,永遠不要在離主子近的地方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即便好像此時此刻,他們身處的地方很安全。

兩人正說得唾沫橫飛,冷不丁,身後多了一個人。

平日裏和藹慈善的老太監德全此刻麵沉如水,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厲聲斥責:“你們倆不好好乾活,在這裏乾什麽?!知不知道陛下還在裏麵歇息?!”

話音落下,兩個小太監的臉色煞白。

私底下八卦歸八卦,剛剛他們說的話要是真給李昭漪聽去了,那可就糟了!

兩人嘴唇都在抖,德全雖未聽到他們在說什麽,但也猜得大差不差。他氣得胸膛起伏,剛準備先把兩人帶遠一點再說,裏麵卻傳來了李昭漪的聲音:

“德全。”

德全頓了頓,狠狠地瞪了身旁抖若篩糠的兩人一眼,推門進了寢殿。

李昭漪隻穿了內衫,坐在床沿。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然後頓了頓,輕聲道:

“讓他們先下去吧。”

這話一出,德全就知道。

李昭漪全聽見了。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低聲勸道:“陛下,做錯了事該罰的,不然他們永遠不會長記性。”

他以為李昭漪是心軟。

同時,他也在心裏打著鼓。

小太監沒分寸,他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

隻是看李昭漪的神情,似乎……還算平靜?

然後,他就聽李昭漪開了口。

“沒有不讓你罰。”他道。

“該怎麽樣,你自己看著辦便是。”李昭漪轉開了眼,語氣很淡,“孤的事無所謂,隻有一條,孤記得,妄議先太子是大不敬。不必刻意重罰,也確實要讓他們吃個教訓。”

德全心裏驀然一跳。

先太子這個詞一出,他額上汗都出來了。

李昭漪的臉色卻平靜如常。

他道:“去吧。交代完了就回來,孤還有話問你。”

德全應聲而去,走的時候差點被門口的門檻絆倒。他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刻,李昭漪卻隻是看著,過了一會兒,收回了目光。

他站在窗前,靜靜地等著。

不多時,身後重新響起了腳步聲。

門被帶上,朝夕相處的老太監重新走到了身後。

李昭漪看著不遠處池塘裏荷葉的枯枝,以及上麵棲息的水鳥。陽光勾勒了他精致漂亮的側臉,他整個人都隱在了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幾乎有些不真實。

許久,他開了口:“關於平南王和先太子的流言,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話音落下,“撲通”一聲。

他的身後,德全驀然跪了下來。

-

“……陛下。”德全顫著聲開了口,“老奴知錯。”

李昭漪回過頭。

他垂了眸,看著鬢邊已是星點霜白的老太監。

片刻後,到底心軟。他還是嘆了口氣。

他輕聲道:“孤沒有怪你的意思。孤隻是想知道,這件事究竟是什麽時候傳開的。”

究竟是什麽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了雲殷和李昭鈺的隱秘往事。

其實他早該有所預料。民間再怎麽愛傳皇室八卦,也不會生搬硬造。這件事,必然是宮裏流出去的,而且已經傳了許久。

也正是因此,他不覺得驚訝或者憤怒。

相反,如果說一開始,他還有一些震驚的話,聽到最後,他的心情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他想,原來是這樣。

他耐心地等著德全的回答。

果不其然,德全道:“……是兩個月前。”

“其實,昌平長公主‘意外身亡’之後。”他低聲道,“宮裏就出現了這樣的謠言,也不知道是誰傳的。隻是真正傳開,卻是在最近。 ”

李昭漪垂了眸。他把德全說的一個詞咀嚼了一遍:“謠言。”

德全心尖一顫。

他想要說什麽,李昭漪卻已經說了下去。

“都是……怎麽傳的。”他道,“你應該知道吧,說給孤聽一聽。”

德全忍不住:“陛下。”

他想勸,想安慰,但是李昭漪道:“孤想聽。”

不容置疑的語氣。

就像最開始把德全叫進來時表現的那樣,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德全伺候的,不再是一個處處都要征詢臣子意見的皇帝。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斷,有自己的堅持。

有……

自己的威嚴。

德全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再猶豫,儘量以最簡明扼要的方式,將近期的流言儘數梳理了出來。

*

這是一個並不算太複雜的流言。

先前,李昭漪從雲殷那了解了一些關於他們幾人的舊事,但那畢竟是雲殷的視角。聽得多了,李昭漪就發現,雲殷其實是個情感表達較為淡漠的人。

別的不說,他對於情緒從來都是自己消化。

相反,是李昭鈺偶爾還會因為自我排解不開來寫信找他。

而此時此刻,從德全的嘴裏,李昭漪終於看到了旁人眼中的,最真實的他們。

關於雲殷和李昭鈺的流言。

其實早就有了。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彼此的親近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燕朝民風開放,對於同性之間並不算太忌諱,前朝更是有直接豢養男寵的皇帝。

李昭鈺若是早早地娶了妻便罷了,但偏偏沒有。

一直到他死,他身邊都沒有過任何親近的女子。這件事,連陸重當時都提過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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